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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文/成玲

每每读到陶渊明的“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时，总会想起我家的老屋——依山傍水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土墙青瓦，绿树环绕，它是我们童年时代的精神乐园和长大后心灵的归宿。落日衔山时分，我站在村口远远眺望，它像在酣睡，许是太累，竟睡得那样安详、静谧。

老屋——老了？

夕阳下，我轻轻推开厚重的木门，“吱呀”声中，我注意到岁月的风霜已在两扇木门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门上的铜环在岁月的打磨中闪着古朴的微光。似乎在诉说着人世的沧桑和早已遗忘的时光。

光阴荏苒，老屋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伫立在红尘岁月中有30余年了，它见证着父母青春的流逝，陪伴着我们兄妹一路奔跑嬉戏、成长学习，并走向了人生的每个阶段，目睹着门前的老树又发出了嫩绿的新芽。

老屋是父母亲一手盖起来的，由最初的三间土坯房发展到后来的六间。像春燕衔泥般，他们在房子上颇费了一番功夫和周折，终于盖起了这个属于自己的窝。那时候，父亲颇为自豪，因为当时这样规模的房子在当地是较为少见的，只要有亲友上门，父亲总会喜形于色地拍拍门窗，或者指指屋上的椽皮、横梁，夸他这房子坚固耐用。如今，父亲日渐衰老，可提起盖老屋的那段光辉岁月，他的成就感依然溢于言表，似乎那才是他倥偬岁月里的最高勋章。母亲说：老屋盖起那年，她正怀着哥哥，挺着大肚子屋里屋外打扫卫生。心里充满着对新生命到来的渴望和欢喜，如今，大侄子都能满院子跑前跑后地叫奶奶了，想想岁月还真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老屋刚刚建起那会，门前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好多小树苗，栽在门前的空地上，告诫我们兄妹：哪棵树苗是和我们同岁的，我们要看护好自己的那棵小树，我们长大一岁，树就会多一圈年轮。我分到的是一棵椿树，每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就像是一只只泥猴一样，抱住树干直往上窜，掰下一枝枝嫩嫩的香椿叶，母亲将它用开水过一遍，放在锅里拌上腌制好的肉炒熟，还没开锅，香气扑鼻，口水不自觉的向下流。哥哥和弟弟是那棵树我记不清了，但门前的柿子树和枇杷树却一直都在，每年冬天的时候，母亲将柿子的皮去掉，做成柿饼，在老屋的屋檐下挂成长长的一串串，到了隆冬腊月，柿饼上就有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咬上一口就甜到了心里。枇杷树的果实可以入药，可以治疗咳嗽。如今，柿子树已经合抱粗，遮住大半个屋顶，似守护神一般，秋冬的夜晚，月明星稀，影影绰绰的月光洒在那一个个红彤彤的柿子上，即使冷风瑟瑟，寒气逼人，但仍给老屋增添一抹秀色。

老屋的月光是极美的，等到上弦月下去的时候，就盼来了满月，每当夜半月升，万籁俱寂时，月光就照进了木格子窗，又洒在了斑驳的墙上，皂荚树下，破碎的月光星星点点，晚风轻柔拂过，勾起我们的一片遐想。月色如水，风把遍地的落叶，吹拂滚动，仿佛悄无声息地亮着无数个小灯笼。柔和的月光，星光寥寥，母亲摇晃着蒲扇，为我们讲刘海戏金蟾、牛郎织女的故事。全家福的照片就挂在老屋墙上，我们仰望那漫天的星光，看着小时候傻傻的模样，至今还印在我们的心上。

最喜欢的还是老屋的雨天。倾盆大雨时，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向下流，形成一道珠帘。屋顶上的雨珠则是打击乐，叮叮当当的，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味道。我们则齐刷刷地在屋檐下站成一排，张大嘴巴，比赛谁能接住从天而降的雨水。趁着父母亲不注意时，我们就伸出自己的手，偷偷去接那噼里啪啦的雨珠，但心里却有一丝丝担忧，因为村里的老人曾说未满十二岁的小孩是不能在屋檐下用手背接雨水的，被雨珠打中将来是会长“瘊子”的，可是年少的时候，又有几个能乖乖地听话呢？还不是一边胆怯着一边又去寻找童趣去了。大雨来临时，动物也是最可爱的，你看：张皇失措的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躲到屋檐下避雨，浑身湿漉漉的，过一会儿激灵灵地打个冷颤，又“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黄狗没了平日的跋扈，一言不发的趴在地上。这样动静结合的水墨画让人感觉如此安乐祥和。等到骤雨停歇，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门前的菜地更加翠绿，天也更加的朗润，人们的心则更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