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锅巴妈妈的豆瓣酱
小时候,我家住四合院,又是住上房,厨房不小,至少有十个平米。烧柴火的土灶砌在厨房最右边的临墙中间部位,一个90多公分直径的大铁锅嵌在土灶中,土灶是四方形的,灶台的台面上能够放好几个大碗。
每当个子有些高大的阿婆煮饭时,我们几兄妹不管在外面玩得多开心,都会在心里算准时间跑回家守在灶台边。阿婆用锅铲将刚煮好的干饭铲到一个陶瓷盆里,余下满锅的锅巴均匀地覆盖在锅底。这时,阿婆会舀上一大勺豆豉或者自制的豆瓣酱,放进锅里,再用锅铲铲些猪油放进锅里,再用锅铲将豆豉和猪油压扁,均匀地涂在整锅的锅巴上,这时的锅巴在余火的烤炙下,呈现出一片金黄的颜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最后,阿婆会将满锅的锅巴分割、搅合,再用她那双神奇的手,捏成大小基本上相同的锅巴团——这些过程,都在我们四兄妹的注视下一步步完成。我们这八双眼睛一眨也不眨,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大锅里的锅巴,直到阿婆将锅巴团分到我们兄妹手里,才四散开来,边走边享用这百吃不厌的美味。
那时候,围在阿婆身边等待锅巴出锅的,除了我们四兄妹外还有我姑妈的四个男孩,他们断断续续地在我们家住过。姑父是解放战争时期参加革命工作的,姑妈在她单位上是文职人员,两人工作都很忙,养育四个男孩的确有些力不从心,因而在他们上小学前,就将他们时断时续地留在成都由阿婆养育,作为舅舅的我爸和作为舅妈的我妈当然也为他们四个男孩付出了不少辛劳。那个年代,八个正在生长期的孩子(其中六个是男孩)对食物的窥探和索取都是出于人本能的迫切需求。这四个表哥表弟及他们的配偶,对我母亲十分尊重!前些年,我那大我八个月的表哥,有一次还曾专程来看望我已年迈的母亲,对母亲充满感激地说:“我们是在磨坊街长大的!”
几十年过去了,有一次,女儿说起市面上销售的点心让她嘴馋,我撇嘴哼了一声,说道:“还没有你曾祖母做的锅巴好吃!”
现在的我,还能十分清楚地记得那时的锅巴中混合着豆豉特有的鲜味,还有锅巴中涂上我妈自制的豆瓣酱渗入的香味。
那豆瓣酱是母亲先将干胡豆浸泡一天,后剥去皮,这剥皮的过程我们几兄妹也会参与,记得当时我们还剥得津津有味,可能是参与其中有点成就感使然吧,亦或是那诱人的豆瓣酱驱使着。豆瓣剥皮洗净后,母亲将豆瓣放时一个有我家的锅那么大的圆簸箕里,再盖上一个同样大的圆簸箕,就这样发酵多少天后,一簸箕长满绿绒绒毛的豆瓣就发酵好了。然后,母亲就用菜油将放进陶瓷盆里的豆瓣浸泡几天,再放入盐、五香粉、花椒以及剁好的新鲜红辣椒,恍惚记得还有黄酒吧,就这样,一坛鲜美又不太辣的豆瓣酱就做成了。这豆瓣酱,母亲美滋滋地做了几十年,我们也美滋滋地吃了几十年,直到母亲年事已高做不动了才作罢。
因为一道伴随着光阴的美味,想念那一段长长岁月中的温润时光。为家人做一道美味的菜,渗透着对家人的关怀、呵护与爱!时光会流逝,但是,阿婆做的锅巴、母亲做的豆瓣酱、我们几兄妹想吃锅巴围着灶台的馋样,就那么刻骨铭心地刻进了我的记忆深处,一想起来就会忍俊不禁,那味道过了几十年依然“唇齿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