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需要屠龙术|乱弹

前不久,我遇见了一位我尊敬的老长官。

虽然列班庙堂多年,但老人家却更是一位见多识广有学养之人,与一般豪官巨吏断不一样,更像一位儒雅学者。

老人说我最近的一些言论稿,写的不错,“分寸拿捏尤其到位,过则麻烦。”

我最近有几篇中国周刊卷首语,比如《大学何以不朽》、《命运与使命》、《我们今天应该怎样做父亲》,等等,自己心中也有小小自得。

不过,自得之余,也常常感慨。

感慨写一篇千把字的文章,不能直抒胸臆,表达需要讲究“把握分寸的艺术”。

所谓把握分寸的艺术,其实是在时代所允许的表达空间内,用时代所允许的表达方式,来呈现想要表达的内容。

每每到写作之际,都要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把自己最想表达的表达出来,又不出所谓问题,给所服务的媒体带来困扰。

所以,所谓的春秋笔法,所谓暗藏的机锋,都成了完成表达的重要工具。

很多人,包括我,都会在这上面花费精力,多多琢磨。

这是一种现实生活中切实可行的办法,许多人津津乐道,我也难以免俗。

不过,这实在是一种屠龙之术。

什么是屠龙术?

典出《庄子·列御寇》:

“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

三年耗尽千金家财,方学得屠龙之术,真是一门好功夫。

可是,要屠之龙,又在哪儿呢?

其实,不过是支离益这个大忽悠忽悠了朱泙漫这个傻家伙。

数年之前,一位台湾来内陆发展的书业朋友,在酒局跟我大发感,说这些年在大陆出版发行界摸爬滚打,始觉自己水平见识之浅。

我好奇地问他何来此言。

他说,虽然来大陆发展前,我心里已有准备,准备面临复杂的市场环境。但大陆这么复杂,却是我所没有料到的。要知道,我这个业务水平,虽然在台湾很不错了,但与大陆的出版商书店经理相比,差了何止一点了。

我更吃惊了,朋友在台湾也是出版发行界的人物,有良好的职业履历。

朋友苦笑着说,你看你的那些大陆同行,什么邮局、什么工商、什么出版管理,什么什么。。。那么多部门的人,通通都搞的定,那得多大的精力财力和水平啊。我们估计没人能搞定。

我一下子明白了台湾朋友的感慨。

这台湾朋友眼中大陆经理人的能量,其实就是屠龙之术啊。

在一个公开公平开放和法治的市场上,哪有这么多需要搞定的事啊?

按规矩办,不就是最大的事么?最大的精力,就可以集中在如何拓展市场上了,何须靡费巨资精力,去学那无用的屠龙术?

我经常想,如果我能把琢磨什么春秋笔法什么机锋的精力,更多地投放在如何做选题,如何做市场上,这不会让我的办刊水平有更大的提升么?

如果整个行业都能这样,整个行业的能力不就提高了么?

不过,在现实面前,这终究是空想。

所以,哪怕我们从事的是杀猪宰羊种田的职业,我们仍必须和朱泙漫一样,花大精力放在学屠龙之技上。

虽然,是否会屠龙术,无关我们杀猪宰羊种田的水平,无关我们办刊的水平,无关我们的财务自由。。。。。。

但,我们仍不得不学屠龙术。

这个本事只有在中国有用,因为只有中国才有幻觉中的龙。

(原文写于2011年7月3日)

关于老朱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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