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高军：民国旧事 （节选）/四爷传奇
民国旧事 （节选）
一 四爷传奇
文/高军
1641年，随着移民大潮，老祖宗被朝廷押解到义州县白水川，从此就在此荒僻野乡扎下根。生活虽然不甚富裕，却也算是小康之家。一眨眼几百年，到了民国，家境依旧丰盈。我老爷生了四个儿子，大家都本本分分过日子，唯有四爷成了大家眼中的不务正业之人。四爷膀大腰圆，高个子，古铜色的脸，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饭量大，力气大，整天不干庄稼活，专门喜欢耍枪舞剑。有一回四爷放羊时扛了一捆柴，半路上肚子疼没有扛回家，结果我老爷跑了四趟才把四爷的一捆柴扛回来。秋天，老爷收了豆子，晒干了要从村头的麦场里搬到家里，伙计们赶着毛驴往回驮，一头毛驴一驼子能驮三斗黑豆，四爷用肩膀一口袋能扛五斗黑豆，一口袋黑豆少说也有三百多斤，大家都被四爷的神力吓坏了。
四爷走江湖是被逼的。那一年镇嵩军的一支队伍从河南跑到白水川骚扰百姓，长官叫麻振武，老百姓把麻振武的军队叫麻军队伍！麻军队伍所到之处，欺男霸女，杀狗宰羊，无所不做，说白了就是土匪。这一年，一个排的麻军队伍扎在白水川，这群土匪不仅抢钱抢粮，还糟蹋良家妇女。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因为人家手里有枪啊！年少气盛的四爷被激怒了，他只身一人摸到麻军队伍驻扎的乡公所。
“站住！” 两个哨兵一声吆喝，“哗啦”一声拉枪栓，四爷挑着一担青菜，只顾朝哨兵跟前走去，“老总，给你们送菜来了。”四爷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飞身到哨兵身边，随即扔下担子，一手扣住哨兵一个脑袋，像捏住两个小公鸡仔，把两个脑袋往一块一撞，只听得“咔吧”一声，两个哨兵应声倒地。一只手拎一具尸体“嘭”的一声扔到院里，屋里喝酒的士兵听到响声，跑出来一看，全都吓傻啦，两腿哆嗦，手里的枪都掉地上了，排长领着部队连夜开拔，从此麻军队伍再也不敢来白水川骚扰百姓了。
从此 四爷在江湖上有了一点名号了。
但是四爷的故事才开了个头。
那年冬天，黄河冰封了，游手好闲的四爷跨过冰桥去山西拜访朋友，谁知国名党山西王阎锡山的河防部队正抓壮丁，四爷莫名其妙地就被绑上了，两个士兵押着他往吉县城里送。四爷心里盘算着：当兵并不可怕，但是今天出来就是寻亲访友，就这样不明不白走了，是死是活家里人连个音信都不知道，这不行！要想办法逃跑，可是一个被绑着的人又怎样从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眼皮子底下逃跑呢？
三人走到一条沿沟畔的小路上，四爷计上心来，圪绺在路边说走不动了，一个当兵的也就放松了警惕，抱着枪靠着土崖休息，一个士兵则站在悬崖边往沟里撒尿。机会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四爷猛地站起来，飞起一脚，把一个士兵一脚蹬到沟里，又一转身一个飞膝顶在另一个士兵的胸前，士兵应声倒地，四爷用手指扣出士兵腰间的军刀，割开了绳子，捡起一支步枪，一溜烟跑下峡谷，过了黄河，把枪藏在麦场里的乱草堆里，回家了。这次闯大祸了，闫老西的河防连当晚就过了河开到我们村，要枪毙四爷。我老爷急忙把白水川有身份的人都请来，杀猪宰羊摆了几十桌的席，外搭了一百五十块大洋，才保下四爷的命。
后来社会治安越来越糟糕，兵荒马乱的，老爷干脆从黑市上买了几支枪保家护院，四爷偏偏喜欢一支盒子炮，整天提枪打偷吃谷子的雀，要么就是打偷吃核桃的松鼠，寒来暑往四爷的枪法练到让人咂舌的地步，什么百步穿杨，黑夜打香头，对四爷来说都没有啥意思，四爷的枪法万里挑一，四爷如果用枪打麻雀的左眼，是绝不会伤到麻雀的右眼的。
四爷百发百中，一身武艺，也注定要亡命江湖的！
当年白水川有一大地主，家产万贯，良田千顷，白水两川几百户人家都是他家的佃户。老东家一辈子积德行善，对佃户十分的好。有时候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东家就把租子给免了。老东家去世后，少东家孙殿英于就继位了，这个孙殿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整天以收租子为名，到乡里骚扰佃户。谁家如果娶媳妇的话，他就领着打手赶跑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夜就是他第一个享受的，少女们的惨叫声就是他的兴奋剂。孙殿英暴行害得好多人家破人亡，敢怒不敢言，告状吧，好像衙门是孙家开的，有时候告状的人把自己都告到牢房里。这个混世魔王玩腻了，变着法找刺激。他听说何家庄的婆姨长得漂亮，就领着打手，把何家庄的男人赶进山里。这个恶鬼就让女人赤身裸体的给他擀面做饭……他随时可能发泄自己的淫威。有些刚烈的女子，不是跳井，就是上吊。有的舍不得儿女，只能苟且活着，一辈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
有些大户人家实在看不下去孙殿英的暴行，大家集资从山西请了个江湖高手暗杀孙殿英，结果还没有进了人家院子，就被护院的枪手用盒子枪给击穿了脑袋，尸体被孙殿英点了天灯。
混世魔王孙殿英的暴行，传到四爷的耳朵里。可把四爷给气坏了，他心想着如何除掉这个混世魔王。原来这个混世魔王，晚上睡觉有个习惯。他跟手下的一帮人睡在一个通铺上。可能是作恶多端吧，怕仇家害他才如此。四爷背着家人把自家的两头骡子卖了五十块大洋，收买了他的一个跟班。一天夜里。风高月黑，四爷趁着哨兵交班的机会，摸到孙殿英的身旁，掏出盒子枪。对着孙殿英的命根扣动了扳机。听到孙殿英的惨叫声后。打手才清醒过来，急忙点着了灯。他们看到孙殿英的命根子，血淋淋地掉在炕上。鲜血依旧顺着大腿根往下流。大家都吓傻了。
虽然四爷为民除了害，但毕竟是伤害了有权的有钱的人，对于孙殿英来说，被人拿掉命根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孙家的大姑爷还是县里的保安团长，下令日夜不停搜捕四爷，孙家也悬巨赏抓人。四爷只好有一次亡命江湖。大年三十晚，睡梦中的四爷被保安团包围在自家的窑洞了，四爷的枪法可不是吃素的，一甩手撂倒两个冒头的团丁，保安团的兵丁们都忌惮四爷手中百发百中的二十响盒子炮，更何况江湖对四爷的传说更是神奇，尤其关于四爷的枪法的传说更是神奇，保安团的人谁都不敢冲进院里抓人，一个个趴在墙根下大气不敢出。屋里的四爷则不慌不忙从柜子里拿出一团棉花，浇上麻油点着了棉花团，瞬间打开门扔了出去。黑暗中士兵们一下子被火光晃瞎了眼睛，就是这瞬间，四爷飞身越过院墙，从硷畔跳下，不见了踪影。保安团士兵举着火把顺着四爷跳下去的方向找，找到沟里一个深水渊旁，仅找到四爷一只鞋子。再看看水渊墨黑色的水，探不到底，大家都认为四爷已经被河水淹死，回去给孙殿英交了差。其实这仅仅是四爷的金蝉脱壳之计。为了不让孙家在发现四爷还活着，四爷干脆把一锅麻子烧的滚烫，往脸上捂了一捧，毁了容。逃到蒲城成家立业。一直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