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42杜甫五古《夏日叹》读记
杜甫五古《夏日叹》读记
（小河西）
此诗作于乾元二年（759）夏，时杜甫在华州任职。这年关中大旱，灾民流离失所。三月邺城失败后，黄河以北大片土地再次沦陷。天灾人祸，局势糟糕。杜甫从洛阳回华州后，正直夏天。烈日当空，干旱苦热。想到局势危殆而朝廷中的正直大臣遭贬，忧心如焚，因作此诗。
夏日叹（杜甫）
夏日出东北，陵天经中街。朱光彻厚地，郁蒸何由开？
上苍久无雷，无乃号令乖。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
飞鸟苦热死，池鱼涸其泥。万人尚流冗，举目唯蒿莱。
陵：升；超越。《史记-秦始皇本纪》：“陵水经地。”《神仙》（北周-颜之推）：“峥嵘下无地，列缺上陵天。”
中街：天街之中。古人认为，昴（mǎo）星在黄道北，毕星在黄道南，其间为天街。《史记-天官书》：“昴毕间为天街。”此处以中街借指黄道。《汉书-天文志》：“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黄道、中道、中街皆指太阳轨道。《彭城守春旱祷雨》（元-吴当）：“大野黄尘动，中街白日高。”
朱光：日光。《赠尚书郎顾彦先》（晋-陆机）：“大火贞朱光，积阳熙自南。”彻：穿透。《说文》：“彻，通也。”《登州中新阁》（北周-庾信）：“歌响闻长乐，钟声彻建章。”
厚地：大地。《枯楠》（杜甫）：“上枝摩苍天，下根蟠厚地。”
郁蒸：闷热。《夏歌》（魏晋）：“郁蒸仲暑月，长啸北湖边。”《寄刘峡州伯华使君》（杜甫）：“峡内多云雨，秋来尚郁蒸。”
上苍：上天。《越绝书-请籴内传》（汉-袁康）：“昔者上苍以越赐吴，吴不受也。”
濡（rú）：沾湿。《候人》（诗经）：“不濡其翼。”《咏柳》（梁-吴均）：“秋霜常振叶，春露讵濡根。”《征妇怨》(唐-孟郊)：“君泪濡罗巾，妾泪满路尘。”
涸（hé）：干涸。失水而干枯。《尔雅-释诂》：“涸，竭也。”《江南可采莲》（南北朝-刘缓）：“春初北岸涸，夏月南湖通。”
流冗（rǒng）：流离失所。《汉书-成帝纪》：“水旱为灾，关东流冗者众。”
大意：夏季烈日出自东北，升至天空正当中街。太阳晒透大地，有啥办法散释这难忍的闷热？。上天久不打雷，岂不是号令有些乖？即使降雨也无法滋润万物，良田都已飞扬尘埃。飞鸟苦于要热死，池鱼困于干涸的塘泥。万民仍然流离失所，举目望去田园只剩蒿莱。
至今大河北，化作虎与豺。浩荡想幽蓟，王师安在哉？
对食不能餐，我心殊未谐。眇然贞观初，难与数子偕。
浩荡：广大旷远。《河伯》（屈原）：“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寄邛州崔录事》（杜甫）：“浩荡风尘外，谁知酒熟香。”
幽蓟：幽州（范阳郡）、蓟州（渔阳郡），安史叛军老巢。《旧唐书-地理志》：“范阳节度使，理幽州。……经略军在幽州城内。……静塞军，在蓟州城内。”《猛虎行》（李白）：“一输一失关下兵，朝降夕叛幽蓟城。”
不能餐：《为周夫人赠车骑》（晋-陆机）：“对食不能餐，临觞不能饭。”《拟行路难》（南朝宋-鲍照）：“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
殊未：《李陵录别诗》（魏晋）：“嘉会难再遇，欢乐殊未央。”《侍宴赋得龙沙宵月明》（梁-刘孝威）：“鹊飞空绕树，月轮殊未圆。
眇然：同“渺然”。遥远貌。《悲哉行》（南朝宋-谢灵运）：“眇然游宦子，晤言时未并。”《卧疾闽越……》（隋-王胄）：“客行万余里，眇然沧海上。”《晓发公安》（杜甫）：“舟楫眇然自此去，江湖远适无前期。”
数子：指贞观名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
偕（xié）：同在一起。《说文》：“偕，俱也。”《击鼓》（诗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衣》（诗经）：“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大意：黄河以北已为叛军所占。旷远广袤的幽蓟大地大唐军队何在？想到此我心中郁结，吃不下饭。遥想贞观初年，君臣风云际会，现在这些人哪能与当时的贤臣良相相比。
诗意串述：此诗共20句。前12句看似写旱灾，似有隐喻。“夏日出东北，陵天经中街”是自然现象。夏天烈日当空。酷热难耐。“上苍久无雷，无乃号令乖”，老天爷的“号令”反常。反常之一是“久无雷”，不下雨。之二是既便下雨，也是“雨降不濡物”，使得“良田起黄埃”。其结果是“飞鸟苦热死，池鱼涸其泥。万人尚流冗，举目唯蒿莱。”夏日似乎是指来自东北的安史乱军。“陵天”似乎是在说侵陵大唐。“上苍”的“号令乖”，似乎是在说肃宗。肃宗的“乖号令”很多。邺城之战不设主帅让一个太监瞎指挥即典型的“号令乖”。杜甫或认为，房琯罢相、张镐罢相、严武贬官皆乖号令。【最近的乖号令是贬李岘。《旧唐书-肃宗纪》乾元二年：“五月辛巳，贬宰相李岘蜀州刺史。”】“飞鸟”、“池鱼”或即指这些人。造成“万人流冗”的原因也不止是干旱。“至今”4句明写战乱。黄河北的辽阔大地已没王师，再次“化作虎与豺”。（“化”很有意思。当时有些力量确实是一会儿归顺一会儿叛乱。）末4句感叹。杜甫感叹啥？天灾人祸。正是用人之际，然而却是房琯罢相张镐罢相，贤臣被贬。现在用的这些人哪能与贞观年间的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相提并论！当然杜甫或许也在说：现在的皇帝也难以与太宗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