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诗会】吕小春秋：相见欢（组诗）
吕小春秋在“花山之夜”朗诵原创诗歌作品《牧野》。（摄影/梁晓冬）
贵港
这座城市
我生活二十年了
从城东向城西
旧瓦房，安居房，集资房，商品房
一个青春少女
有了一副中年妇人的面容
我曾为此悲伤和难过
但现在，当我回望
喜悦，竟然一波波拥挤
多少星宿飞旋而去
多少叶子未黄即落
多少草木被命运拦腰折断
而我，还在这里
完好无缺地
甚至获得了，来自星空的启示
多么奇妙
神的恩赐临到这片土地
土地丰饶，人民安居
临到一棵枯干的树
树枝发出新芽
临到一个垂死的人
死人即刻复活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千里荷香
都被神所眷爱
我也被神所爱
身边有盐，有光
有虹彩包围
这使我常常热泪盈眶
同时确信：活着，就要做盐做光
向上仰望，向下扎根！
她们
衣着素简
和我们一样：上班，下班
买菜，做饭，洗衣……
也有拾荒者，小买卖者，自由职业者，全职在家侍奉者……
把她们与我们区别开来
是她们的眼神和脸上容光
言语中透喜乐。如果忧愁来访
她们不会留它过夜，因为：
一天的忧虑，一天担当就够了
我曾站在她们中间好奇打量
听她们喃喃自语，举起双手
颂赞
那样的敬虔，单一崇拜
而又绝非无知
使我感觉，冥冥中
也许真有一股什么力量
高于自然，大于人
为此，一个唯物论者
开展了与星空的漫长对话！
多么痛苦！
又多么幸运！
当再次站到她们中间
一个新崭崭的人
忍不住，举起双手
落下感恩的泪
感谢上苍
运送来她们——
一群布山郡的守护者
我生命中的贵人
世界的盐和光。
局限
我只能在这里
我只能借用一小片阳光，度完余生
除了至亲和一两个朋友
没有人关心我的喜怒哀乐
我也不关心猫狗
不关心时事，政治，明星绯闻……
朋友圈都热火朝天，侠骨柔肠
但我也不关心火辣辣的生活
我的右手对左手说：
再过两年，我就可以腾出时间了
夜里，我仍然羞于
亮出我的生辰
我的局限，不在于地域
年龄以及我的冷漠
而在于作为一个人
我常常感到，深深的悲伤与无知。
我想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比如：读经，祷告
帮助穷人，学习成长
如果可能，拯救一两个灵魂吧
再把诗歌，写得漂亮一些
还要在后花园种两棵树
一棵桂树，一棵玉兰
练好厨艺
八月十五与亲人团聚
那天被人踩了一脚并被狠狠辱骂
为此，还要添加一上一件：为恶人祷告
此外，我还想生下与天上星星
地上沙一样多的良知
分送给地沟油，毒奶粉和假疫苗制造者
其余，吃饱穿暖，凡事谢恩
活到九十岁
贵港老街。（摄影/樊超龙）
老街
太久了，请原谅
这些年来，我慌于赶路
没顾及回来看你
政府办公大楼，美香饭店，A美服装店
大东码头，东方红电影院，喜盈门
县西小学，达开中药铺，天主教堂……
不见了，这些当年的美少女
潮流者，魔法师和灵魂雕刻师
不见了，我的青春，镜子和海平面……
这里，就是这里，曾经人声鼎沸，鲜衣怒马？
这里，就是这里，曾经书声朗朗，一树新绿？
这里，就是这里，曾经弯月如眉，掬香满衣？
这里，就是这里，曾经一棵树怀抱另一一棵树
痛哭涕零？
他乡？故乡？
走着走着，走进了岁月深处
走着走着，就想扯着老街的衣角含泪问它：
知否，知否，绿肥红瘦。
荷
有一天，你会怀念
这满池的绿，叶尖上
小小的红
堤岸边，穿白衬衫——
那和露珠一同出现的人
有一天，你会怀念
这满心焦灼的等待
羞涩的红
月光下，小小的露珠像泪
来过的人去了，有一天
你会怀念，飒爽的风
月白的云
空空的石桌和木椅
长须的柳眉叶子落光，有一天
你会重新想起
这满池的绿，小小的红
甚至深深怀念，晨光中扔你石块
吐你唾沫，用玻璃擦洗
以污泥滋养丰富你的人
一池的荷都已绿过
每一支小小的红
都曾饱涨欢欣和喜悦
有一天，你会深切爱上你自己
爱上没有惧怕和忧伤
连同这满世界粉红的藕香
相见欢
喜悦拥挤着我
喜悦像个调皮的孩子，踢踢我的小腿
又挠挠我的脚窝、手窝、心窝
喜悦在巴马，在南宁，在北流，在防城港……
喜悦从四面八方赶来贵港
坐着，站着
说话，或者不说
喜悦都在
喜悦像雨，哗啦啦，哗啦啦
落在头上，颈上，手上，脚上……
喜悦淋湿我们
喜悦完全不管我们姓氏名谁
也不管你和我
从前认识还是不认识
来了，她就生出翅膀
长出一张荷花脸
在南山，在九凌，在石牛
在翩翩东湖和平天山上……
（注：南山指南山寺，九凌指九凌湖，石牛指石牛水库，与东湖、平天山均为贵港风景名胜区。）
余思（左）和吕小春秋。（摄影/梁勇）
作者简介
吕小春秋，本名吕宁丽，广西作协会员，贵港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鲁迅文学院西南作家班学员，诗作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青年文学》《中国诗歌》《广西文学》《东方女性》《绿风》《诗潮》等；入选《2015中国年度诗歌》《2016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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