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陈德胜作品 | 故土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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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像长江、黄河孕育了华夏民族一样,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母亲河。家乡的母亲河是南运河,她是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久负盛名的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古老的南运河从东汉末年开凿以来,到元、明、清不断疏浚,漕粮运输达到了顶峰。不计其数的商船把南方的稻谷源源不断运往了京城,维系了王朝生存命脉。当南运河奔波到津冀交界处,像苍龙一样抖擞起刚劲的筋骨,在津南平原上由南向北画着蜿蜒S型曲线。我的家乡就在S曲线南端的运河沿——程庄子。
“程曲尚马林,外加小张屯。”一句家乡地道的顺口俗语,概括了故乡运河沿左岸自西向东的六个自然村落——程庄子、曲庄子、尚庄子、马集、林庄子和小张屯。老人们讲,自早期的祖先从远处大批迁徙而来,他们毗河而居,因河而生,以土坯房、四合院组成的村落星罗棋布地点缀在运河岸边,原始的运河人家有了雏形。
祖辈们口口相传,北上的大运河正因为六个自然村,才让古代开挖时特意取弯绕道,让原本直上的巨龙蜷缩起了身子。说来也是,过了这道S弯,向南的青县流河镇,向北的静海唐官屯镇的河道都是直来直去。开凿者正是凭他们的聪明智慧,在村落之间因地制宜施工。从此,湍急北上的运河水舒缓了许多,减少了村庄被淹没的危险。虽然地图上看不到方圆十几里的S曲线,但是这短短十几里的运河却浇灌了沃野良田,养育了千家万户。密集的庄户一里一村,两里一屯,甚至两个村庄都融到了一起,村落鳞次栉比,形成了津南富庶之地。
我的故乡隶属于天津市静海区,是津门大侠霍元甲的地方。虽然与赫赫有名的霍元甲称得上老乡,但祖辈与静海的交集也不过五十多年。如果标记家乡的实际位置,那是南部津冀交界线上的一个点。没错,一步能跨两省市,鸡叫能传两地声,出了村子就是河北省的地界。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行政区域一分,原本同属于一镇的几个村子开始分道扬镳。唯独那条古老的运河沿,仍然串联着上百年“藕断丝连”的历史脉络。
从家谱得知,祖先是明代从山东躲避战乱迁移过来的三个兄弟。他们看中了津冀交界的这片运河沿,一望无尽的大平原足以让他们有了繁衍生息之本,滔滔北上的运河水足以润泽赖以生存的土地。就这样,三个兄弟落脚运河沿定居下来,父生子,子生孙,香火不断发扬光大。直到传下了二十几代,才有了我们这辈人。
北方人有着恋家为安的秉性,祖辈们也不例外。当他们适应了这方水土,在这方水土上安居乐业后,再也没想过离开运河沿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们世代为农,伴着川流不息的运河过着了日升而劳、日落而息日子。上百年来,他们的故事融入了运河的因素,他们生活与运河息息相关。明清时期运河漕运发达,南运河成了通往繁华城市的水上交通要道,连接着京杭两个古都文明的传递。南来北往的商客从运河中扬帆起航,靠漕运富甲一方。家乡隶属的津南重镇唐官屯正是北上天津卫的门户,依托兴盛漕运得到了振兴。当年乾隆皇帝从京杭大运河下江南时,祖辈们见证了龙船浩浩荡荡行进的场面。一辈人能见上一回天子巡游,那可是三生三世都梦寐以求的事情。祖辈们眼望着每天的航船驶向了远方的天地,却一直守着质朴的个性耕种着运河沿的土地,百年的境遇始终如故。
时间荡涤了历史的尘埃,随着陆路交通的兴起,繁忙的南运河漕运走向了衰落。解放后,南运河的功能面临着由漕运向灌溉的转型。两条新的人工灌溉渠沿着运河开挖,环绕了村庄的东西两侧。高高的运河大堤挖开的缺口上安装了闸门,及时将运河水灌溉平川沃野。运河主河道形成了两条人工支流,结束了原始靠肩挑背扛的运水的劳作。现代的机械化浇灌节省了劳力,村西头旱地迎来了运河水的滋润,曾经靠天吃饭的局面得到了改观,粮食的年产也随之提高。
改革开放后,运河沿农村建设开始起步。解放思想带来了家乡父老精神面貌的转变,曾经默默无闻的村民开始谋划着自己的未来。随着个体经济的发展,父亲从因循守旧的思维中解放出来,率先搞起了家庭养殖业。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成了家庭养殖的带头人,带动村里人搞起了养鸡热。父亲的养殖业属小本经营,没有搞成规模,但是自给自足的副业也能支付起家里的各项开销。运河沿重镇唐官屯、流河一直是家乡农副产品的交易地,两个镇的集市从明清时期就很有名气。每逢大集,不论刮风下雨,父亲都要驮上整桶的鸡蛋早早地赶到集市。如果赶场,一上午鸡蛋就会销售一空。
可很多时候,父亲还骑行几十里路离开运河沿去东乡一路叫卖。这一去,父亲开了眼界,羡慕不已。满村的红砖瓦房整齐划一,家家竖起的电视天线密集林立,俨然来到了曾经向往人间福地。富裕起来的东乡村民,他们高质量生活水平决定了消费层次。那个年代鸡蛋相对而言还是奢侈品,但东乡的村户出手很阔绰,给出比集市上还高的价格,还从不讲价。父亲赚到了比集市上更多的钱,内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同属于一个县,为什么地域发展截然不同呢?想当年,津南运河沿也是百舸争流、漕运发达的商贾之地啊!可是时代在变,思想解放的幅度大小直接影响着经济的发展。相比运河沿,东乡发展的步子迈得太大,奔向富裕的决心也太大,把运河沿远远甩在了后面。享誉全国的大邱庄不就是响当当的例子吗?父亲说他年轻时来过大邱庄,那时一穷二白,还比不上运河沿的村庄富有。可仅仅过了几年,发生了天上地下的巨变。
父亲多年经营,也没有让家境变得殷实。但多年来他走南闯北,思想认识境界不断提升。他对我说,祖辈谁也不想离开故土,但是见过世面的人谁又总守着老窝呢?老辈人因循守旧随遇而安的观念非改不可了。他还说他已是半截入土的人,希望我能去外面闯一闯。为了开拓视野,从小父亲就带我去了天津卫,还去了大邱庄等几个发展突出的典型村,让我感受着外面变化的世界,感受着运河沿农村没有的巨变。父亲教育我说,好好学习,用知识改变你的命运,将来去外面替我好好感受一下大世面。
我牢记住父亲的话,也肩负起了承载着家族出人头地的梦想。父亲用新观念带动了我进取的动力,我努力地实现着自己的理想,也圆父亲的一桩夙愿。当我离开家乡成就事业时,父亲欣慰地夜不能寐。
不知不觉我离开了运河沿已经多年,但我的根留在了那里。每当我心里涌起家乡那方水土的情结,父亲谆谆的叮嘱一直萦绕耳边。
作者简介:陈德胜,天津静海人,本科学历,《青年文学家》杂志理事会理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曾长期供职于武警部队。多部作品见于《西部散文选刊》《青年文学家》《参花》《鸭绿江》《文学少年》《花溪》《雨露风》《散文百家》《小小说大世界》《文学欣赏》《文学世界》《文学百花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