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雪 | 我们在一起走过

 我们一起走过

他说，自从青藏铁路开通之后，每一年的暮秋时节，总会有人来，把这条线路走一遍，一束花，一杯酒，一首歌，凝重地摆在小桌上，面向着兄弟们逝去的高原，在那沙哑而干涩的鸣唱中，深深地，深深地悼念着，那些曾经年轻的面孔！他终于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面对着茫茫的褐色冻土地，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三十多年的岁月，弹指一挥间，当年的铁道兵如今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他们所共同成就的辉煌早已定格在了历史的记忆中了。每一天打从这里经过的列车有多少趟，有几个人会知道这窗外的故事，有几个人会意识到，就在这列车飞速经过的无人区，当年，有多少的铁道兵用年轻的生命和热血为打通这前进的道路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他们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当他们听说是为建设天路而来，一个个激动地忘情的欢呼了起来，一个来自河南的小伙子动情地说：“哎呀！俺这辈子可没白活，能赶上修建这天路，等俺老了，俺孙子问俺，爷爷，你有木有啥辉煌历史啊？俺就捋着胡子告诉他，咋木有，有啊，天路，知道不，爷爷跟着一块儿修好的。”这是个勤快能干的小伙子，农村长大的，体质较好，看到有高反难受的就主动上前帮忙照顾，干起活来从不偷懒耍滑，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河南，小河南的理想是将来学个汽车修理工，买不起汽车就修汽车，谁让自己爱见呢，再娶个壮实的媳妇，将来一肚生个三胞胎，那七嘴八舌的叫爹，快活死个人了！可是他的愿望却没能实现，他留在了关角山上，和其他的兄弟们，一起长眠在了这终年不化的冻土层。

这是个海拔3680米的无人区，平均气温0摄氏度，最低气温零下37摄氏度，七八月份都要穿棉袄，雪水，汗水交织在一起，再加上严重缺氧，每个人的头就像要炸开了一样，掘进山洞的在流血流汗，休息的睡不着的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在糊自制的花圈儿，没有人会知道下一个倒下的将是谁，但全部是表过态的：能在唐古拉山上为青藏铁路出一把力，一生无悔！谁又能记得清呢，有多少个小西藏，小河南，小山东，小甘肃，小四川，小蒙古......

他们怀揣着一个让他们一生都引以为自豪的梦想就这么笑呵呵的来了，冻伤了耳朵，脚趾，皴掉了脸蛋，手背，棉袄湿透了，冻成了冰桶子，休息的时候架在炉子边上烤，第二天接着穿，有谁能连续几个月只吃罐头，压缩饼干，干菜，雪水，有谁能五六个月见不到亲人，不通联系，不知再一觉还能不能醒来。就那么一点小小的感冒，小河南感觉头闷闷地，他唯一一次偷了个懒，他跟旁边的战友说，我累了，想眯五分钟，到时候叫我一下，就在那个角落里，他永远地睡去了，那个小小的花圈是他自己糊的，在唐古拉山脉的某一处，那些个素白的小花儿，丝丝缕缕的，依然在述说着这了无人烟的戈壁上的年轻人的故事呢！这样的故事每一天都在上演着，早上起来还鲜活灵动的小伙子，就在开凿山洞到里边的时候，缺氧严重，抬出来的时候手臂软软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位年长一些的师傅，刚刚当了爸爸，高兴地什么似得，在冻土地里掘了好几块儿褐色的石头，呵呵呵地咧着嘴笑，说是要带回去给他儿子作纪念，自言自语的说，说不定还是女娲娘娘补天是剩下的那块儿呢，后来一次塌方被他赶上了，人没出来，后来回去的人帮他带回了那几块儿石头；还有一个西藏本地的汉子，已经有了心仪的女人，揣了照片在衬衣兜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渴了就掏了冻层的雪攥着吃，后来得了严重的胃病，下山的时候已经疼得昏迷了，不知道后来好了没有。

有谁会关注他们呢，从天路的开始修建到建成前前后后有多少人参与过，但是我们该打心眼儿里敬佩他们，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是我们该祝福他们和他们的亲人，我们知道，在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有那么一些人，在高度缺氧的环境下，一点一点的为我们开凿每一条隧道，在常年冰冻的冻土层，生硬硬为我们打通了通往拉萨的路，没有这条路，或许好多的人今生都不可能走近布达拉宫，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云，这么美的湖泊......

他为我们讲述这一切的时候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的面颊沧桑而坚毅，他的手掌宽大而干裂，他喃喃的说着，让周围的旅客唏嘘不已，因为他的手指颤抖的指点着的竟然是一处干涸的土地，忽的一下进了山洞，忽的一下又甩在了后面，前后不过分分钟钟，旅客们沉默了，几个靠窗的旅客默默地站了起来，面向着窗外，默默地向那些个把生命留在唐古拉山上的不知名的开拓者们合拢了双手。

难道不该敬畏吗？一首绵长的生命之歌，从2001年到2006年就先后有十多万人参加了天路的建设，雪山，冻土，冰河，挑战无人区的极限，就是在那么艰难困苦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忽视这高原上可爱的生灵，为不影响野生动物的种群的栖息和繁殖，青藏铁路的所有工程在设计的时候尽可能避绕国家自然保护区，避免惊扰野生动物，建设动物通道（在沿线每隔一定距离设置涵洞，让藏羚羊等动物通过），建设者们在烈日下，在高寒区，在劲风中，连续六个个春秋的奋战，更不用说前期默默付出的铁道兵们，终于在地球的第二极辉煌处了一处世界奇迹：天路！勇敢的铁路建设者们，我们永远敬佩你们！

你们修建了海拔最高的唐古拉车站（5068米）；你们修建了穿越冻土里程最长的高原铁路；你们修建了海拔最高的冻土层隧道（4905米的风火山隧道）；你们修建了海拔最高的铺建基地（安多铺架基地4704米）；你们创造了冻土层时速最高纪录（100公里）......

你们使我们安逸的到达了我们内心的圣地—拉萨。我们不能走快，我们不能攀高，我们不能生气，我们不能感冒，我们小心的呵护着我们自己，我们终于知道，上不来气儿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可你们还要干活儿，你们在那么寒冷的气候里抵抗着严寒，你们连个温暖的热水澡都渴望不到，你们皲裂的嘴唇却要吞食那干硬的压缩饼干，你们一点儿一点儿的把那坚硬的冻土层当成了压缩饼干来嚼。自然终在你们的面前拜倒。

真的是非常的巧，我们乘车的日期居然是七月一号，是天路开通八周年的日子，乘车的旅客在广播里的知道了这个日子的特殊之后都非常的兴奋，而那位当年的铁道兵的祭奠更是让我们对这条神奇的铁路油然而生处了更多的敬畏！不约而同的，大家的话题一下子集中到了窗外的世界，知情的，不知情的，休班的车长也被请了过来，几位年长的列车乘无人员也为我们讲述了她们的亲人朋友当年修建青藏铁路时的星星点点。到最后的时候热烈的现场慢慢冷静了下来，好多人落泪了，为那些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名字的建设者，在场的人似乎觉得，每一寸的行进，都是在他们的灵魂上走过。这无言的述说，怎不能够让我们把内心的天平重新的调整过。

从那些慈眉善目的老阿妈到那些虔诚跪拜的朝圣者，从那雄伟神圣的布达拉到宁静安详的羊卓雍措，从那纯净无暇的蓝天白云到清香幽雅的缕缕藏香的升腾，我们看到了那一份亘古不变的坚韧。一如那挥汗如雨的建设者们，耗费了多少个时日才建成的大桥啊，就因为那一丝的小裂痕，轰然一声炸掉了，刚强的汉子哭了，迎着凛冽的西北风，他们明白，又有多少个日夜要奋战在这艰苦的一线了，回家的日子又遥遥无期了。我们从侧面了解了一些天路建设者们的事迹，尽管很肤浅，尽管很片面，但我们还是感动的落泪了，当我们看到那些随拍的图片时，我们的心就真的撕得疼了，他们的手脸皴得不像样子，他们的嘴唇干裂而发紫，他们穿着笨重且脏兮兮的棉袄一齐蹲在雪地里吃饭，他们的头发蓬乱如秋日的干草，他们知道在拍自己的时候都努力而认真的笑了，他们希望镜头里的自己如果被家人看到，起码还不是那么糟糕。我们从纪实的图片里看到了一张张如兄弟般普通的脸庞，我们也看到了他们背后的荒芜，简短的介绍已经让我们的心如针扎般的疼痛了，我么的好兄弟付出了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努力，他们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为我们铺就了这条最高最难的道。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躺着卧铺吸着氧气而在那里遍发牢骚，这个香了，那个臭了，这个好了，那个坏了，干起工作来就疲疲沓沓，论起领导来张张都是否定票，总是感觉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公，感觉自己这个千里马似乎就要在马厩里折腰。

那些个满满都是负极流淌的人啊，我劝你，在你生命中的某一天，请走一走这天路吧，在走之前请先了解一下这些建设者的故事吧，你终究会明白，你经过的每一步，都印满了他们的脚印，你吸着氧，在拥有那么先进设备的车厢里都会头晕脑胀，那个时候，你不得不回想，也无法回避，你的心里总会升起一丝敬意吧，感谢那些个不知名的建设者们，请向他们行个注目礼吧：为他们默默无闻的奉献。

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了，或许，他就在你的身边，灰头土脸的依然在干着一些不起眼儿的营生，或许，他们已经转了行当，搞服务的，抡大镐的，修汽车的，铺水管的，他不会说，你也不会问。他的辉煌在他心里，他把它化做了一抹满足的微笑。所以，请对你身边的人好一些吧，或许，他为你经过的路填过土，或许，他为你不平的道捡过石。请给他们些许的尊重，请给别人该有的礼貌。

我曾经在一片叶子上看到：有无数的人走过我，可我感觉到了你的脚步，因为别人是走在路上，而你，是走在我心里。这就是天路，可以说它是一条充满了爱的路，修建它的人是满怀着敬佩之情的，一年半载，几年几载，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留下的无怨无悔，能够平安回去的满心感激。如今，每一天有多少的旅客经过啊，请把建设者们的故事告诉大家把，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明白，是谁为他们经过了怎样的艰辛才开凿了这一条世界之最的铁路，请他们在每一次经过的时候都默默地为这些建设者们祈福吧！愿逝者安息！愿活着的人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