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下

作者：丁东

在树的家族中，别称樟树、乌樟、芳樟的香樟，并非等闲之辈，有着较高的声望，是江南四大名木之一。

在民间，香樟蕴含了避邪、吉祥、长寿之寓意，承载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许。“门前有三树，家兴富三世”，“三树”指的就是香樟树、石榴树和桂花树。此外，香樟还有他用。据传，江南自古有“生女屋前种樟树”的习俗。生一个种一棵，生几个种几棵，颇有点广而告之的意味。如此直接，源于古时信息闭塞、女孩又足不出户，父母期盼女儿长大后能有个好姻缘。“门前香樟高又大，吾家有女初长成。”往往这个时候，“一家女，百家求”，自然有人上门提亲，成就一桩婚姻。女儿出嫁时，香樟木或又制成了新娘的妆奁。

也许是上述缘由，香樟深受人们青睐。

“香樟满城花竞放。”在很多地方，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香樟一棵棵、一排排、一片片，遍布道旁、河堤、湖岸、公园、小区、宅院……占据了城市、乡村的每一块地方、每一个角落，与蓝天相互映衬，与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竹篱桃梅、杏花春雨等精妙组合，那么美好，那么和谐，洇染出一幅秀美、柔媚、诗意的水墨画，把水乡这个名词照亮。

记得当年，在玲珑别致的中学校园里，长着一片茂密的樟树林。樟树上，那些散发着青涩香气的绿色果子，悄悄地躲在树叶的背后，整个校园便飘散了恬淡的香气。我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一年又一年，从一楼升到三楼，整日与樟树林对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终于，在等来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同时，在樟树林下等来了一道让我心跳的眼神。从此，那个被定格的温暖瞬间，成了我一生最难忘的风景、最动情的画面。睡梦中，无数次浮现那片湿润的绿色。毕业后，我回到家乡，成家立业，与香樟厮守，一晃便是30多年——大半生光华，渐变的是黑发染霜的年龄，不变的是我对香樟的深情。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香樟一如往常，默默生长，发芽，繁衍，茂盛，叶落，再发芽……

乡愁如密匝的叶片，长满香樟。我站在香樟树下，抚摸着它粗糙的肌肤。抬头，看见天空依旧明朗，辽阔无边；看见香樟依旧浓绿，茂密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周遭被静谧和清香包围。

（原载于2021年8月11日《东楚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