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记】朽木溪，杌木溪，机木溪，鸡母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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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
作者在写作本文过程中，得到了文史专家王作栋、袁在平、明建中三位先生的指点，及刘怀寿、何宏江、杨大振、黄明财、金长达、金剑、胥剑等先生的支持帮助。谨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鸡母溪流域示意图（谷歌卫星地图截图）
前段时间，我到磨市镇多宝寺村鸡母溪考察，回来后写了一篇《暮春，鸡母溪》的小文。文中，我并没有叙述鸡母溪的得名。其原因在于：综合我多年来掌握的文献资料，结合在鸡母溪的所见所闻，使我想对鸡母溪地名来历提出新的看法。由此，我特意再访鸡母溪，并叙成专文，与各位读者探讨。
（一）
△1992年《长阳县志》卷三《自然环境·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地势图》（局部）。图中300米等高线附近，为鸡母溪发源地。
笔者据谷歌卫星地图及1992年《长阳县志》卷三《自然环境·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地势图》，结合两次实地考察后认为：鸡母溪是清江下游的一级支流，发源于长阳磨市镇多宝寺村鸡母溪自然村附近，大体自西向东，流经多宝寺村境内的松树包（南侧）、王家溪（王家溪，即宜都旧志所谓多宝寺溪、1982年长阳地名志所谓向家溪上游水汇入）、老屋场（向家溪水汇入）以及黄荆庄村廖家纸厂（其下有冷水溪、红土溪水汇入）等自然村，在吉茂洲（今已淹没至清江高坝洲水库底）汇入清江，全长约10公里左右。
清代以来的历史地理文献，对鸡母溪的表述和标注各不相同。清同治四年（1865年）《宜都县志》称此溪为“倒流溪”，认为由多宝寺溪、冷水溪、向家溪、红土溪四溪汇集而成，以多宝寺溪为源。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长阳全县疆域现势图》（局部）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长阳全县疆域现势图》称此溪为“九木溪”，但图中仅标记了鸡母溪樊家湾以下约四分之三溪段。
△1982年《长阳县地名志》中的《磨市公社图》（局部）
1982年《长阳县地名志》称此溪为“向家溪”，认为“发源于磨市公社多宝寺大队长岭岗下，流经向溪、黄荆庄、红土溪大队”。这与同治《宜都县志》观点相同，都是以多宝寺溪（王家溪）为源。
△2009年《长阳水利电力志》中的《长阳水系示意图》（局部）
而按2009年《长阳水利电力志》中的《长阳水系示意图》，亦称“向家溪”，但似以今多宝寺村曹家垴（原属向溪村）下流出的溪水为源。
惟1992年《长阳县志》之《地势图》所绘，较为切合实际。
地理学上关于河（溪）源的定义是：河流干流（或其支流）距离河口处流程最远的、常年有地表流水的地方，径流量较大的河流干流通常发源于山脉中的溪、泉、冰川、沼泽或湖泊等。从这一定义出发，并结合沿溪实地探访，笔者认为：今天贯穿于长阳磨市镇多宝寺、黄荆庄两村，在吉茂洲汇入清江的清江一级支流，无论是叫做九木溪，还是倒流溪、向家溪，其源头都是在今多宝寺村鸡母溪自然村一带。从这一点出发，此溪应以鸡母溪，或其民国时的称谓“九木溪”，甚至此前的古名命名为宜。
（二）
鸡母溪源头的自然村被定名为鸡母溪，始于1980年8月至1981年8月间开展的长阳第一轮地名普查。1982年《长阳县地名志》随之记载：“相传古人挽草为域（笔者注：流传于鄂西川渝山区关于明清时期移民口述史，又称“挽草为业”“挽草为记”等。）时，以一只鸡母换得此溪土地，得名鸡母溪。当地群众又称九木溪。”这一观点有两个要点：一是以溪（自然地理实体）名代指命名溪源处的自然村。二是说溪本名为“鸡母溪”，别称“九木溪”。
△长阳多宝寺村胥家岩屋附近的鸡母溪干流（向家舟摄）
今天的多宝寺村村民和熟悉鸡母溪的人，都知道鸡母溪和九木溪两种溪名，但由于音近，他们也分不清那种是本名，那种是别称。
△图片来自2008年《琅琊胥氏家谱·长阳支系》
一种观点是鸡母溪为本名。据居住在鸡母溪中段北侧松树包自然村的胥剑先生根据祖辈的讲述，胥氏始祖胥弘春、祖妣高氏明代中期由江西落业鸡母溪时，最初是用一只鸡母找人换得的土地。始祖夫妻最初就居住于松树包南侧，鸡母溪边的岩屋（后被称为“胥家岩屋”）。始祖夫妻合葬墓，位于松树包，现存有明嘉靖十六年（1537年）所立墓碑，距今近500年，是笔者所知长阳现存最早的墓碑。但笔者详察其碑文，除了公妣及孝子姓名、刊立时间外，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当时这一带地名的记载。
第二种观点认为九木溪为本名。磨市镇政府退休干部刘怀寿先生熟悉磨市人文，长期研究地方文史，近年来又参与了长阳第二轮地名普查工作。据他讲，1982年以前，沿溪居民口语主要称为“九木溪”或“九母溪”（有认为是九只母鸡换地而来，也有认为是九木溪的谐音）。按这种说法，鸡母溪可能为九木溪的转音。民国《长阳全县疆域现势图》标记此溪为“九木溪”，很可能即是依据当时乡人的告知。
然而，鸡母溪也好，九木溪、九母溪也罢，果真是这条溪的原名吗？今年4月，笔者两次探访鸡母溪，分别从该溪流域两处碑刻上看到鸡母溪在晚清时期的名称——“机木溪”。
（三）
两处记有“机木溪”地名的碑刻，其一刊立于清代同治六年（1867年），另一刊立于民国十七年（1928年）以后。
△位于鸡母溪土地湾的清同治六年修路功德碑拓片（局部）（向家舟拓并摄）
鸡母溪土地湾，即鸡母溪源头附近的“永垂不朽”碑，是刊立于清代同治六年的一座修路功德碑。其碑正文首行，即为“领修机木溪土地湾修路功德开列□后”。鸡母溪支流向家溪下的小支流流经的杨家台子（原属向溪村，现属多宝寺村）公路边，又有一座民国十七年后修建的坟墓，墓主为杨士廷，享年九十岁。其子所撰碑文称：“吾父生道光十九年己酉岁冬月廿六日酉时，生于机木溪骆家庄土地人氏。”经询问居住于此地的磨市镇卫生院退休医生杨大振老人及考察其他杨氏祖坟得知，杨士廷系杨家台子本地人。
△多宝寺村杨家台子，杨士廷墓墓碑（局部）（向家舟摄）
从以上鸡母溪流域两通碑刻可知，晚清乃至民国中期，此地居民普遍称呼该溪为“机木溪”，而不是“九木溪”“九母溪”“鸡母溪”。而且可以说明，杨家台子在当时被认为属于“机木溪”流域，换言之，向家溪当时就已被认为是“机木溪”的支流，而不是现在大众所认为鸡母溪是向家溪的支流。
鸡母溪汇入清江处的吉茂洲（原属红土溪村，清江西岸一沙洲，今淹没于清江高坝洲库底，属黄荆庄村村域），与鸡母溪当时的名称“机木溪”似乎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同治《宜都县志》中的《红花铺图》（局部）
清代同治年间以前暂未考，仅就同治年间至1956年11月前来说，鸡母溪下游的吉茂洲及黄荆庄、红土溪、向家溪等清江西岸自然村，属宜都县辖域。1956年以后，经长宜两县协商，划清江而治，上述地方被划入长阳管辖。清代至今的长阳、宜都地方文献，都有关于吉茂洲的记载。
△今天的吉茂洲卫星影像（谷歌卫星截图）
在宜都清代旧志中，此洲名为“机谋洲”。“倒流溪，源四。一冷水溪，一向家溪，一红土溪，一多宝寺溪，俱会倒流溪，合流至机谋洲，入清江。”（清同治四年《宜都县志》卷一《地理志·溪》）在长阳旧志中，称为“机木洲”。“谭世贤，〔明〕天顺中岁贡。在太学久，屡中副车，考选天下第一，擢四川泸州知州。罢归，至宜都机木洲，盗窃之，布被外无有也，叹息而去。”（清同治五年《长阳县志》卷六《人物志二·乡贤》）谭世贤是磨市谭氏六世祖，志书上记载的是他在回乡经过此洲时的遭遇。而1982年《长阳县地名志》，则根据当时的地名普查结果，认为吉茂洲原名“积木洲”，因“洲上大水常流积木材”得名，“后因人们向往吉祥，更名为吉茂洲”。
从上述记载可知，从同治四年到1982年仅短短的117年间，在宜都和长阳两县，吉茂洲就先后有了机谋洲、机木洲、积木洲、吉茂洲四种不同的名称。其中，机木洲名与机木溪名相同，另外三种洲名与溪名读音接近。请看：同治宜都县志中的“机谋”以及1982年《长阳县地名志》中的“积木”“吉茂”，都可以认为是“机木”的转音。反之，也可以说“机木”是“机谋”“积木”的转音。普通话（由古北方官话演变而来）中，“积”就念“机”。在长阳东部及宜都方言中的一些情景中，“谋”也读作“木”，“茂”也读作“木”。如：找人讨点东西或自谋点东西，称“木点东西”。“茂盛”，至今在一部分长阳人口中，常读作“木盛”。
△鸡母溪上游（向家舟摄）
由此，我们不妨假设，鸡母溪与吉茂洲古名的形成，或许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结果。第一种可能是：洲因溪而名。鸡母溪清代时流域大部属长阳县，且根据现存的碑刻，清代同治年间时溪名确定为“机木溪”无疑，则同治《长阳县志》“机木洲”之名，即因溪名而来。但第二种可能是：溪因洲而名。则机木溪及鸡母溪，都可以看作是机谋洲、积木洲的讹音。那么，鸡母溪的原名，极有可能又叫“机谋溪”或“积木溪”了。笔者原本试图依据晚清至民国时的洲名来映证机木洲，甚至窥探更早的名称，却不料洲名众说纷纭，孰是孰非，无法适从，一时陷入了僵局。也许，恐怕要从更早的历史文献中，深挖答案。
（四）
早在几年前，笔者因编《长阳旧志辑补》，就已在明代至清初几种地方文献中，看到一个叫“杌木溪”的长阳古代溪名。
△嘉靖《荆州府志》关于“杌木溪”的记载
如明嘉靖十一年（1532年）《荆州府志》卷一《舆地志》记载：“芦溪、拖溪、杌木溪，俱〔长阳〕县东南。”芦溪，在今磨市镇（即长阳东南），于下溪口汇入清江。拖溪，紧邻磨市镇，今已属宜都市五眼泉乡辖域。而杌木溪，由于与机木溪之名高度接近，且当时与芦溪、拖溪相距不远，因此笔者怀疑它就是机木溪（鸡母溪）在明代时的称谓。万历《荆州志》和《湖广总志》、康熙《荆州府志》也记载了杌木溪，其叙述与嘉靖郡志相同。然而从清代康熙年间后，杌木溪作为一个地名，在后来的地方史志中却失载了。或许是因为当时无明代方志可稽，或许是因为溪小忽略，再或是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黄花梨方杌（图片来自网络）
杌，本义是一种古代小凳子。但于杌木溪而言，可能不是此意。因为明代嘉靖年间时，长阳除了杌木溪，还有一座庙叫“杌木庙”，杌木溪的得名极有可能与这座庙的来历相似。
△嘉靖《荆州府志》中的《长阳县图》（局部，方位上北下南）。据该图，杌木庙与鸡母溪发源地仅一山之隔。
△万历《荆州志》中的《长阳县图》（局部，方位上南下北）。据该图，杌木庙与鸡母溪发源地仅一山之隔。
据嘉靖《荆州府志》卷三《祀典志》记载，杌木庙位于当时长阳县城之西（即今西门饭店以西不远处，但同书及万历《荆州志》中的《长阳县图》又标在县城清江南岸），“俗传昔有渔人于清江，见朽木逆流，类人形，异之。见上有“曹操”字，遂为立祠，名“朽木”，后讹写为杌。”这段话的意思是：有古人在清江上打鱼，发现了一段上面写有“曹操”二字的人形朽木，便上岸修建祠庙，将其供奉，俗称为“朽木庙”，后年代久远，便讹传为“杌木庙”。既然在当时，“朽”字被讹为“杌”。那么“杌木溪”的原名，有可能本来叫“朽木溪”（与鸡母溪今天另一别称“九木溪”发音正似）。或因溪口常流积朽木而得名“朽木洲”，进而成为溪名。或因溪内常漂流朽木而得名“朽木溪”，进而又成为洲名。而代远年湮，在清代初年以后，“杌木洲”“杌木溪”又分别演变为“机木洲”“机木溪”。
△影视剧中的曹操形象（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一种可能是，今吉茂洲一带，当时也有一座曹操庙，同长阳县城的曹操庙一样，被百姓俗称为“杌木庙”。因为嘉靖《荆州府志》，也明确记载宜都有两座曹操庙，志书上的名字为“魏武帝庙”（魏武帝是曹操的谥号），“一在〔宜都〕县西南三十里清江南岸，一在〔宜都〕县西北五里湾。”其中“西南三十里清江南岸”的这座，与今吉茂洲的位置极为吻合。一是直线里程相符。二是清江南岸位置相符。清江在吉茂洲处的流向为由北向南，过吉茂洲不远，江流又由东北折向西南，至吉茂洲斜对面的大花滩，又自东折西，其大花滩附近即属南岸。至于方位，则有误。宜都县城，自三国时陆逊筑于今陆城以来，历千余年未改，域内清江沿岸，除清江口外，余皆在其县（市）正西、西北一带，不会在西南。此“西南”二字，可能是“正西”或“西北”之误，或由认为陆城位于长江正南岸所致（据同治《宜都县志》所绘《红花铺图》）。长阳、宜都，自古长期同属一郡（府、州），一衣带水，人文相通，则机木洲一带“魏武帝庙”，既可能直接被人仿照长阳“杌木庙”相称，也有可能也是源于一根带有“曹操”字样的朽木，而渐讹传为“杌木庙”，只不过正名仍为魏武帝庙。如果照这种推断，似乎可以得出原名为“杌木洲”，久之因种种原因演变为“机木洲”“吉茂洲”等洲名，以及溪就洲名的推论。
△2014年整理出版的嘉靖《荆州府志》
考诸史册，在元明甚至更早的时期，民间对曹操的信仰在今宜昌市附近可能较为普遍。目前已知今宜昌市域内的古曹操庙有四座，除了上述长阳、宜都明代时存在的三座曹操庙外，元代时的夷陵县（今宜昌城区）也有曹操庙，名“冀牧曹操庙”。曹庙之兴，可能源于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南征荆州，分荆州枝江以西设立临江郡（即三国、两晋、南朝时宜都郡的前身），今天的长阳、宜都、宜昌城区等县市，当时都属于临江郡。最初的曹操庙，笔者认为，可能就是当时的临江郡郡县两级官员根据上级的指示或自发修建的，也可能是曹操的某些作为得到了民间认可而自发修建。此后的千余年间，在民间相因成俗。但在魏晋以后，曹操常被封建统治者视为乱世奸雄，曹操庙也被视为“淫祀”而屡遭打压。如夷陵曹操庙，元代时即被有司禁毁。清末洪良品在《湖北通志志余·宜昌府志余》中引元《吴草庐集·毁曹操庙诗序》云：“〔元〕山南江北道宪司巡历至夷陵，毁冀牧曹操庙。其议，自书记申屠駉发之，然则駉一快士也。”长阳、宜都的曹操庙，自明末清初以后，地方史志便不再记载，很可能也是遭到封建统治者的取缔（也可能受战乱毁坏）。如果此种说法成立，则与曹操庙有关的“杌木庙”“杌木洲”在那以后就会遭到忌讳（或遗忘），不但庙貌无存，连名字也应该会被改头换面。这是我觉得“杌木洲”演变为“机木洲”、“杌木溪”演变为“机木溪”的一种可能。而同治《宜都县志》中的“机谋洲”之称，又似乎隐含着类似曹操这样大智大谋历史人物或者与三国风云有关的密码。
撇开仇视曹操因素不谈，仅从读音和字形上来说，杌字相对机字对大众更为生僻，经过数百年，从书面到口语，演化为“机”字极有可能。这是我觉得“杌木洲”演变为“机木洲”、“杌木溪”演变为“机木溪”的第二种可能。
△《湖广图经志书》中的《长阳县图》（局部，方位上北下南）
此外，古代木刻书籍有时出现的错刻，也有可能导致地名传错。现在已知最早记载“杌木溪”地名的地方文献——明嘉靖元年的《湖广图经志书》就是这样，志书中，将“杌木溪”错刻成“机木溪”。更匪夷所思的，在此书正式刷印前，其《长阳县图》的版片被人有意抠挖一字，对比十八年后《荆州府志》之《长阳县图》同一位置（即标记“杌木庙”的地方），只看到有“几□庙”三个字。也许就不仅是将“杌木庙”错刻这么简单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值得研讨。
（五）
语云：“参天之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长阳俗谚云：“天上一个鹰，地上一个影。”地名作为一种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既有可能历千百年而未变，也有可能一朝更改，更多的情况是随着历史的推移逐渐演变。在一些从古代演化而来的地名中，有不少是循着先时的痕迹而与时俱进，只要追寻旧籍，辅之考察，也许可以探寻到它的本来面目，深挖它的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
△鸡母溪上游风光（向家舟摄）
就鸡母溪而言，综上所述，笔者大胆认为：它极有可能经历了由朽木溪、杌木溪，再到机木溪、九木溪，进而定名鸡母溪的演变过程，加上历史上民间恰巧有“祖先以鸡母换地落业”的事实或传说，进而定名为鸡母溪的称呼。反之，吉茂洲的前名之一积木洲，即使曾有“积木堆洲”的事实，但也不能就此说：历史上必没有“杌木洲”之名，必不会因此演化为“机木洲”。但由于笔者才疏学浅，掌握资料有限，以上推论是否经得起推敲，还需要接受专家、读者的批评指正，需要接受时间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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