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民作品《渑池四大名人》 / 四六文摘

《渑池四大名人》

渑池四大名人

文：李爱民

我要说的四大名人，可不是大家所谓的名人，是四大疯子。他们曾影响着渑池县城四五十岁一代人。他们活跃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老大出来了，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稀蔬的华白头发黑红皮肤，一脸褶经子。如常拿着盆子，糠啷啷叫骂，还不停敲着盆子。

据说她是渑池英豪人，有间歇性精神病，不犯病好人一个。还会用麦秸編草帽，也会做针线活。一犯病爱追打孩子们，把孩子们撵得直窜。她是六九年前后来渑池县城。据说她有个儿子在京当军官，接她到北京。她乱闹乱骂乱砸，文革时也没什么精神病院。那时疯子很多。没法儿子只好由着她。不久她回到渑池，开始闯当江湖，儿子给她的军大衣，被她犯病时剪得一条一条，好着时又把她缝好。

她犯病时爱追打孩子们，孩子们也以她为敌，向她投石头，她和孩子们之间开展石头战。那时没什么功课，孩子们以和她干仗为趣，对她既害怕，又想拿她逗趣开心。大一点的孩子还和她肉博战，她的脸上经常伤痕不断，经常有孩子被她打伤，也经常有孩子家长和她对打。有一年夏天，我们在南涧河洗澡，杨大妞来了，大家吓得往河中间跑，杨大妞扔一块石头打住一个孩子，头起了个包，在一起洗澡的家长光着身子，冲上去打她一巴掌，杨大妞拽住这个家长下体，家长疼得呲牙咧嘴，我们一边嗷嗷叫喊。家长恼羞成怒，用力推开杨大妞，踹了她一脚。杨大妞起来夹着麻袋，骂骂咧咧走了。

因为他追打孩子们，孩子们不管她犯不犯病都追打他，胆小的见她就跑，她在后面敲着忿，边骂边追。她疯得越来越狠，以后好的时候不多。

有次她来到我家门口，到我家找水喝。我妈给她勺碗水，还给她一块馍。她千恩万谢的，和我妈聊了半天。因为我打过她，吓得钻到屋里不敢出来。她给我妈说，她是英豪人，儿子在北京当军官，老头老早就死了。她犯病后，儿子总不让她出门，把她圈到屋里。趁孩子们不注意，扒火车跑回老家。孩子回老家找她，她躲起来了。儿子留点东西走了。从此他们失去联系了。那天她正常得很，根本不像个疯子。她对我妈说.大妹子，你好人呀！好人呀！硬是塞给我妈一双她做得鞋垫。

她是那时渑池第一大名人，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病得不到医治，疯得越来越历害。她活动在渑池七十年代，后来在南大岭被火烧死了。

第二个名人是希法，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他个子高高的，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当时有三十来岁。他夹个麻袋，满街拾破烂，他经常坐在百货楼东台阶上，整天一声不吭。他从不打人，孩子们骂他逗他，也不加理会。时间长了，孩子们觉得逗他没意思，也就没人逗他了。饿了他到食堂捡点剩饭，他怎样憨的，我不得而知。

第三个出场的是永亮，东关人，小时候被火车轧坏一只胳膊，吓傻了。他说话结巴，一急呜哩哇拉乱叫。孩子们逗他，学他说话，他语言不清乱骂，爱撵人，他撵，骇子们跑。但永亮从不打人。几十年来他就那样，没啥变化。后来他收留一个外地来的小傻子，说是他儿子，他们总蜷在平板桥下涵洞里，那时沒整冶，里面很多垃圾。永亮对小傻子很好，谁惹小傻子，他像护小鸡的老母鸡，生气的大叫。捡些吃的，先给小傻子，看小傻子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开心极了。前些年还见他。这几年没影了。据说也去世了，现在应该快七十了吧。

最后出场的是武其腾，他和其他疯子不一样，他是文疯子，据说年轻时考上黄埔军校，被人顶替，气疯了。他不打人，也不与人交往。总爱自言自语说话，爱蹲在百货楼台界水泥地上，用砖块瓦片土圪垃写字，他的字很漂亮。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去世了，他活到现在应该离九十不远了。

除了这四大名人外，还有我们村的红涛，东关的生娃，北街那个噢噢乱叫的憨憨，那是以后的事。我就不想说了。

这些精神病患者，那些年代，没人管他们，他们自生自灭。我们小时候，没啥玩，逗疯子，耍憨憨，找点刺激，寻点高兴，得到一种畸形的快乐。说起来算种罪过吧。这些疯子傻子，他们其实不傻，他们活得简单，不要可怜地认为他们很苦，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也有自己的快乐。有句话叫一个快乐的乞丐胜似忧愁的国王。这四大名人，以他们独特的方式。也算为渑池古城，带来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