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乡下去
□杨丽丽
一直想回到老家去,回到父辈耕耘的土地上。那里有熟悉的乡音,有童年种下的桑葚树,还有自己被黑狗追赶的岁月。
我像一尾鱼,逃离了养育自己的村庄与土地,就失去了最滋润的水源。把自己安置在城市的一角,想要像城里人一样吃饭睡觉,可是,最终败在了水土不服上。在经历了尘世间的喧嚣后,却更加向往乡下生活的宁静淡然。
老家的院子是父母为我固守的一片江山,当年,远离城市烟火,满身疲惫地躺在老家的土炕上,母亲依然会端出我爱喝的小米粥:“累了,就回来歇几天吧!”父亲则会拿起锄头不声不响地走向他耕耘的土地,我知道,他回来时会用甜甜的红薯慰藉我的肠胃。有父母守护的院子,那里依然肥沃得让人心生愉悦,一畦韭菜、一架丝瓜、一畦茄子还有一溜小白菜刚刚撒下种子,母亲把院里那个小菜园经营得风生水起,每每从老家返回我蜗居的小窝,那些丝瓜、茄子与豆角,就成了最忠诚的旅伴,它们伴着一路颠簸的我回到那间小屋,它们和我一样,也有水土不服的毛病,谁让天下人都是母亲养大的孩子呢。
回到乡下去,是自己一直的希望。还有哪里的天空能有乡下日子里的云淡风轻?回到乡下去,可以卸下尘世的包袱,肆无忌惮地吃着大葱蘸酱,无所顾忌地和父母谈论天气,谈论那些鸡鸭猪羊,谈论院子里正在茁壮成长的小白菜,还有邻居家刚刚出生的小黑狗,日子就在柴火垛里一点点燃烧着。看树梢上的朝阳,看村口的落日,帮母亲提着泔水喂小猪崽,母亲系着围裙会不停地嘱咐:“家里有刚榨的两桶花生油,回城前记着带着,炒菜可香了。”
在外谋生这些年,不知不觉中拉开了自己和村庄的距离,也拉开了与母亲的距离。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如今已成了生命中的过客,曾经被天天“欺负”的枣树,早已经高过了房顶,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长得再高,忠诚的根必须深深地扎在土壤里。
有人曾说过:“生命,只有来路,没有归途。”可是,父母在的地方既是人生的来路,也是将来的归途。譬如父母耕耘的土地、父母固守的小院,回到乡下,脚踩在土地上,整个人都很踏实,那些熟悉的感觉会通过温热的土壤一点点传递给自己。忽然看到,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起脚尖,撸下一把又一把槐花;那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姑娘,在枣树下大声朗诵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还看到无数的小姑娘,她们有的在逗弄院子里的大黑狗,有的蹲在母亲的菜园里偷吃西红柿,还有的正在和院子里的凤仙花聊着天……随着日子一天天流淌,小姑娘长大了,她背起行囊,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篱笆小院。可是滴在土地上的眼泪,让她和这个院子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思成先生说过:“对于中国人来说,有了一个自己的院落,精神才算真正有了着落。”如今,我也有一个院子,就在乡下,回到那里,即使再漂泊的灵魂也会安定下来,院外是红尘俗世,院内是我的静谧安然。院中瓜果飘香,野花爬满篱笆,放下一切世俗杂念,就在刚刚开花的枣树下,支一张茶桌,泡一壶花茶,这里一定要花茶,最好是茉莉花茶,让茉莉的清香伴着满园的花香一起熏陶着日子里的柴米油盐。多好啊,不用阿谀奉承,不用曲意讨好,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园中有菜,田里有粮,有月亮的日子,坐在枣树下,看清光从枝桠间洒落一地光辉,那样自由自在又踏踏实实。
回到乡下去,那里是我的家,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生活标记。如果累了,就回到乡下去吧,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回到父母的身边,撒撒娇,淘淘气,再做回那个让家里黑狗都讨厌的孩子,种一畦自己想吃的蔬菜,让土地结出的果子慰藉心灵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