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里的书包

在村小学毕业后，我考到乡镇中学读书。从村里到镇里学校的距离，四公里。

家与学校之间，有一条柏油马路，跑汽车，但公交车班次极少，一天只有寥寥几班。公交车的班次，对不上我上学的点，再加上家贫，也坐不起公交车。彼时，家里还没有自行车，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两条腿。

四公里，我要步行一个多小时。所幸，那条路比较平整，走起来不至于太艰难。

三年时间，风雨无阻。虽然家离学校远，但我从不迟到，经常还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后来，班主任干脆把教室大门的钥匙交由我保管，以免我早到了无法进教室。

冬天，天亮得晚，常常是摸黑出发。那时，同村的一个伙伴和我同行，我们打着手电筒，相互壮胆，迎着漆黑的夜，向学校进发。有一次，因为看错了时间，我们提早出了门，走到学校时，天还没有放亮。

冬日的某一天，下大雪。早上出门时，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们两人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下雪天，乡亲们都窝在家中没有出门，那条路上杳无人迹，只有我们两人的脚印蜿蜒前行。现在想想，如果那时有无人机拍摄，大雪中的两个身影，一定是一幅很好的图片。

初二下学期，同伴转学走了，我只好一个人走路上学。那条求学路上，只剩我一个人孤独的身影。

读初三时，母亲开始贩卖鸡蛋补贴家用，每天需要到镇上收鸡蛋，再挑到县城去售卖。因此，早上她能与我同行，和我一起去学校。

那时，我个子小，力气不大，背着沉重的书包，走上几公里，颇有些吃力。母亲挑着收鸡蛋的空箩筐，叫我把书包放进箩筐里，她挑着走。我空手跟着，轻快多了。

可是，只有一个书包，一头重一头轻，箩筐失衡，很不好挑。母亲见状，走到路边，找了几块石头，放进另一边的箩筐里。这样，箩筐平衡了，走起路来也顺畅得多。

一路上，我们鲜有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地走着。朝夕相处，母子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表达。家庭的困厄，给我们之间情感的牵挂增添了许多黏连和默契。许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我们就能知道彼此心里的所思所想。

母亲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她挑的箩筐里，书包和石头相互辉映，常常在我的眼眸里定格。母亲个子不高，她肩上挑着箩筐，晃晃悠悠地向前进发。那个身影，消瘦，倔强。

一边是书包，一边是用来平衡的石头。一边是生活的重担，一边是未来的希望。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这个画面，我的心，都会猛地一颤。

有些记忆，会深嵌入脑海，仿佛钉子入木，无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