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 世上竟有个“说理女神”？ / 四六文摘

红星摄

对比古希腊与我们所拥有的神祗，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大致来说，他们所拥有的许多神，我们也是有的，比如古希腊有太阳神阿波罗、海神波塞冬、众神之王宙斯、冥国之神哈得斯、风神、大地之神、财神、穷神、火神、灶神、酒神等；

我们也有西王母、海神若、河伯、风伯、雨师、土地爷、财神、穷神、火神、灶神、酒神等。

奥林匹亚诸神往往参与人间的纷争，而我们也有七神（南海之神祝融、东海之神句芒、西海之神蓐收、北海之神玄冥、河伯冯夷、雨师咏、风伯姨）助周灭殷之传说（见《太公金匮》）。

总之，大自然的万事万物皆有神灵，是中希一致的。

而传说中的英雄，我们亦复不少，如开天辟地的盘古，补天的女娲，钻木取火的燧人氏，遍尝百草的神农，衔木填海的精卫，追日之夸父，舞干戚之刑天，教民稼穑之后稷，射日之后羿，治水之大禹等。

然而，却有一些神灵是古希腊有而我们没有的，比如青春女神赫柏，智慧和艺术女神雅典娜，正义、秩序与道德女神忒弥斯，惩罚女神涅墨西斯，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纷争女神厄里斯等。这些，是只要翻翻《古希腊神话传说》或荷马史诗就可以知道的。

西人言，人是按照自己的形象来创造神的。其实，人又何尝不是按照自己的需要来创造神呢？

如此说来，从古希腊人所拥有之女神如雅典娜、阿佛洛狄忒、忒弥斯，是否可以说明，他们对智慧、艺术、爱与美、正义、秩序与道德的追求，较之其他民族，更为强烈呢？

刚刚读毕董乐山先生译的【美】斯东的《苏格拉底的审判》，此书改变了以往我对苏格拉底的看法，这里且按下不表。今日只说其中谈到的雅典的两个神，其中一个许多人知道，便是宙斯大神，不过他在这里又兼任了“集会场所自由辩论保护神的议会之神”；另一个是我们所陌生的说理女神倍多。

上述两神之记载出自雅典三大悲剧作家之一的埃斯库勒斯的《奥瑞斯提亚三部曲》之最后——

奥林匹亚和全希腊的女神雅典娜把她对惩罚女神的胜利的功劳归于雅典所专有的两个“城神”。他们是名叫倍多的说理女神和作为集会场所自由辩论保护神的议会之神宙斯。他们体现了雅典的民主制度。

雅典娜要求惩罚诸女神承认“倍多的尊严”……

在公元前五世纪的雅典，倍多演变成了一个公民社会的民主女神，这是由辩论和说理完全向着以民众同意和一致意见进行统治的过渡的象征……

雅典人把倍多拟人化为公民社会的说理女神，不仅改造了他们的宗教，也改写了他们的神话和历史，以适应公元前5世纪民主的思想……

并且，这位女神还有塑像，且接受人们的牺牲，“在卫城附近有她的一个塑像，古代的一句铭刻告诉我们，这位女神在酒神庙里有个特殊的光荣地位。她的塑像是普拉克西特利斯和斐迪亚斯雕刻的”。

公元前5世纪，雅典人崇拜自由辩论、说理及议会之神，你能想象吗？当此之时，我们正处于东周的中晚期，也就是战国时代。

不错，我们也有孔子的周游列国，墨子的摩顶放踵以利天下，杨子的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庄周与惠施的辩论，孟子的善辩，以及后来齐国国都临淄的稷下学宫之学者云集、辩论、著述的盛况，如邹衍、田骈、慎到、申不害、彭蒙、尹文子、荀子等。

然即以稷下学宫为例，更像是齐国国君所创办的一所大学，而非像雅典那样整座城市的人都崇拜自由辩论。至于议会之神，那更是无从想象之事了。

而这种诸子百家争鸣之盛况，至秦始皇一统天下、焚书坑儒时便戛然而止。到了汉武帝时，更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这种学术自由的时间不过存续了三四百年的历史。

雅典的情况又怎样呢？其所享有的自由辩论与哲学的自由，直到公元529年，“查士丁尼安皇帝在基督教褊狭和帝国贪婪的压力下永远关闭了柏拉图学园和雅典其他哲学学院”。

斯东在该书的末尾这样写道：

从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后6世纪，哲学在雅典享受到了自由。这总共有1200年，相当于从文艺复兴到我们时代的自由思想时期的两倍左右长。

而英国大历史学家吉本（朋）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也写道：“哲学和口才的研究在一个以民为主的国家是鱼水交融的，因为这样一个国家鼓励探索自由，只服从于说服的力量。”

1200年的自由辩论与哲学自由？简直不可思议!我们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争鸣，自孔子（公元前551～前479）至秦始皇焚书坑儒（公元前213年），不过三百多年罢了。然就是在这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却成就了中华民族思想的无比辉煌之时刻!

回到“说理女神”上来，雅典人崇拜说理女神倍多，而我们在漫长的历史中，于不知不觉却创造了一个“不讲理男神”。

这种不讲理，在孟子时便已有所露头，比如他骂杨墨两家为“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

而高潮便是秦始皇的焚书坑儒。

其后则有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清康熙、雍正、乾隆所制造的上百起文字大狱等。

这些行为，一步步地加强了不讲理。只是这个“不讲理男神”，迄今尚未命名，或者竟叫“倍少”罢。只是无论它叫什么，我都希望它赶快消失掉才好!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五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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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问：“这马是不是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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