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五台人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七六年入雁北师专，八零年分配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也说五台人

文/老农民

我是地道五台人，生于斯，长于斯，成年后，长期离开故土，在外地工作。尽管生活之中不乏老乡，但更多的是外地人。在与这些人们交往中，常常不少人对五台人有九个字的评价，叫″苶(nie)老实，死干僵，瞎仔细"。

先说"苶老实"。老实，当然很好。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人人都会喜欢，但在老实前面加苶(五台话里即″傻"的意思)，恐怕喜欢的就没有多少人了。

五台人怎样的″老实"，有故事为证:话说某年正月，岳父母家准备招待新女婿。备好菜，做好糕，又从邻居家借了七、八个白面馍馍，配配堂数(摆摆场面，过后一还，两不相欠)。有菜有糕有馍馍，这在过去五台人那里算是高规格的招待。中午吃饭时，只见新女婿吃了一个馍又一个馍。这时岳母有些着急，连忙劝道:″女婿的，女婿的，咱的糕可好吃哩，又粘又软，还包糖哩。"想不到的是女婿回答说"馍馍也不赖，馍馍也不赖"。边说边又拿起一个馍。

从此，这个女婿就成了五台人的代表，学名"苶女婿"。也因此五台人就具有了"苶老实"的特点。

在这里我想有一个说明。不是说吃馍馍就"苶"，吃糕就不"苶"了。五台属于丘陵地区，种玉茭、高梁、山药、豆子、软硬迷子较多，种小麦较少，有些地方甚至不能种，因此过去五台有些村庄，白面奇缺。即如我的家乡属于二夹岗，过去集体时，好年景一口人能分二、三十斤，平常年景能分十大几斤，坏年景也就四、五斤不到。而全年的门应差事，就靠这几十斤小麦支持，因此，那时的白面特别为贵，一年当中真也吃不上几顿。前面故事所讲借馍馍支应门户，绝不是虚说，实在是情有可愿。这里还可以讲一个故事来证明。我听到时有地址有人物，有名有姓，现在姑隐其地，姑隐其名。夫妻二人吵架，老婆气极，唠叨不止，说:″自从跟上你，一天也沒好活过"。老汉马上回道:"过大年，吃了扁食，好活了一天。拍掇子(五台话，紧接着的意思)，又过七月十五，又吃了白面馍馍，赖也好活了两天，谁说一天，尽虚说"。这个故事笑笑之后，就知道在五台，白面是怎样的稀罕。吃惯了糕的新女婿，紧着吃馍，也实在是能够理解。

再说"死干僵"(也有写作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虚说妖道，不会人云亦云，不会虚构谝惑，不会欺上瞒下，恐怕这也是外人认为五台人"死干僵"的特点。有一故事，正好反证了五台人这个特点的可贵。    两人相跟，走在道上。前边人讲:"你看那个蛇！"

后边人答道:"我看见就明(mi)蠕蠕的。″

前边人又道:"是个死的"。

后边人又答:"我闻见就臭的"。

前边人最后说:"沒啰"。

后边人道:"知道你也是哄我的。"、

一问一答，何其顺溜，但只是废话一顿，有何益处，倒不如有甚说甚，来得痛快，虚以委蛇，只能坏事。

如此说来五台人确实带有二杆子气(假如美名，便称豪爽)，不会随弯就坷溜(五台话，意为随声附和)，但确实为人正直，待人真诚，处人真心，对人真情。我举一例，来作佐证。记得小时候，村里学校的老师，老百姓叫先生，待遇之高，叫人羡慕。正月开学，老师就用不着开灶，东家叫了西家叫，一直吃到二月将尽。有时天暖，又遇开学迟，村里人总是想尽法子，把好吃的寄放到阴凉的窖里，等待老师的到来。五月端午的粽子，七月十五的花馍，八月十五的月饼，腊月初八的米粥，都有先生的一份。村里红白事宴，先生是必请之客，甚至杀个猪宰个羊也想让先生尝尝。

也许有人会说，那是家长盼望人家教好他的孩子，其实实在是小瞧了这些实实在在五台人，有孩子上学的是如此，即便没有孩子上学，也会照此办理。

五台人常说:"过光景不得不仔细，请戚人不得不大方"，由此我们知道五台人完全懂得待客与过日子的关系，也完全不是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在待客时能把家里最好的端上饭桌，甚至不惜让老婆娃娃吃些剩饭剩菜。他们晓得过日子不得不仔细，宁可瓮口打省，不在瓮底叫穷。

最后说"瞎仔细"。仔细，用五台话讲，就是过日子精打细算，克勤克俭，细水长流。可"仔细"前面加上"瞎"，就有贬义含在其中，是说节俭过度，吝啬成性。同样也有故事为证。是说在五台的某个山庄窝铺里，住着一位老年光棍，勤快能干，节俭度日，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一天，干活干到天很晚，摸黑回家，准备做饭。可又舍不得点着油灯，好在是自己家中，一切都已熟悉。添水到锅中，下了一勺米，随意拨拉几个山药蛋，煮熟了就算是一顿饭。沒有其它就的菜，趁着灶膛里的火光，自己舀了一碗，蹲在灶台前哧溜了起来，不时咀嚼着一个个沒有去皮的山药蛋。突然之间，老汉停住了，感觉就是这样，有一个山药蛋特别难咬，心想山药该是又面又沙，这个山药蛋可能是个梨儿(读如lir)山药(即老百姓所说水山药)。便随意放在另一碗里，好等明天煮煮再吃。第二天天亮一看，原来是个疥蛤蟆。故事虽有夸张，但夸张之中却切中要害，点明了五台人的一财一物，一东一西，全是这"仔细"中积攒起来的。正因为是血汗所换，辛苦所得，所以特别珍惜，甚至珍惜到反常，完全可以理解。俗话讲"成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在生产力不发达的过去，想要生活过得去，五台人那家不是口里挪肚里攒，才凑乎着生活下来。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尽管九字评价可能以偏概全，或者挂一漏万，但在某些方面确也概括了我们五台人的某些特点，切中了某些要害，好在它也正是五台的水土成就，它有优点有缺点，它有长处有不足。不要自卑自贱，也不需趾高气扬，不要妄自菲薄，也不需自以为是，扬长避短，存优去劣，走出一个精神健全，身体健壮的新五台人来，正是所有五台人的愿望。

图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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