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石桶寨
文//骆高师
石桶寨,恒合的一处名山,神交已久,却一直未曾谋面。
今年五一,我与表弟相约到恒合。恒合是我们共同的老家,地处万州东南一角,属于渝东鄂西交界的边陲小地方,境内几道纵横的深沟切割出一大片大片的高山台地与浅丘平坝,多数的地方海拔都超过了1200米,森林面积广,动植物种类多,高山湖泊星罗棋布,奇峰秀山点缀其间,天高远,地辽阔,沃土绵延,梯田连天,池塘屋舍,茂林修竹,俨然世外桃源。
恒合的西、南两面与湖北利川谋道镇交界,与“中国最美小地方”避暑之城苏马荡浑然相连。加之地域更广,风光更具多样,人口适度,配套成熟,不缺水,不停电,渐渐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原本宁静的恒合,不知不觉就成了万州及成、渝、汉等城市人追捧的避暑地,不知不觉就有了“万州的后花园”的美誉。万利高速的通车,更是拉近了恒合与外界的距离,政府正规划恒合乡的全域旅游开发,将万利高速龙驹出口经恒合到苏马荡的公路全面升级改造,要建成8米5宽的沥青混凝土路面旅游公路。
下午4点多,表弟开车从万州出发,走万利高速在龙驹下道。龙驹到恒合二十多公里,全是宽阔但并不平坦的毛路基,这样的路开了大约一半,刚过三元场,表弟说:“我们走石坪吧,路好些。”于是车就离开了主路,从路边小河上的一座小平桥拐上了去石坪的村公路。我说:“好呀,正想去看看石桶寨,我还没去过呢!”
村道虽然急弯较多,但水泥硬化的路面还算不错。表弟开始炫起了车技,三两个麻利的转弯、爬坡,车子便从河沟爬上了山口。表弟说:“这里叫凿子口,上来就是平地了。”果然,眼前地势突然开阔平坦起来,公路在田野中穿过,许多漂亮的小楼房分列公路两旁。几分钟,便到了一个叉路口,一块简陋的路牌,分别指向恒合乡与石坪村。表弟将车开向石坪,对我说:“干脆我们吃了晚饭后我送你去恒合。”我知道表弟的岳父家就在石坪,我看天色还早,也挂念心中的石桶寨,就毫不客气地连声应承。
车子又前行了约两公里,来到一栋干净整洁的小楼前坝子停下。表弟率先下车,指着房前对面的山头说:“那就是石桶寨。”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哇!这就是石桶寨。我曾在网络图片中欣赏过,在县志古籍中偶遇过,今天终于不期而遇!
我快步走到坝子边,几米处竖着巨大的“特色小水果”广告牌。只见房前一大片开阔土地,地势缓缓下斜到一里开外,又缓缓上升,直上对面横卧的一座平缓山梁。视野所及的土地被纵横交错的密集水泥便道均匀分割。是乡村田野,更象建设中的城市公园。便道所及的地方,全是果园、鱼塘、大棚。鱼塘集中在中间相对低洼的地带,大大小小十多口。温棚一大片,没法估计规模。果树不大,还没形成林荫,树下还套种着其他植物。对面的山梁相对高程约100多米,稳稳地横卧在眼前,左略高,右略低,中间微凹,形类奔马,马尾部分逶迤而去,不知几里,超出了视线。表弟岳父家的院落就正对着马鞍。这一段山体,丰庾浑厚,稳重墩实,山坡全是肥沃的耕地,看不到一处裸露的山石。而左端山头上,却突兀长出一尊巨石,约高三五十米,顶上面积大致六七百平,如柱似桶,从地下升起,稳稳矗立山头,在天空淡淡晚霞映衬下,雄壮巍峨,好似天外飞来一般。石桶寨,名如其实!可以想象,古人盘踞寨上,谁又能奈之何?
正在想入非非,表弟过来催我进屋喝茶。我这才察觉,天色已经暗下来。表弟见我如此兴致,便说:“我干脆带你到水果基地转一圈。”于是我俩顺着水泥便道,走向果园深处。他边走边介绍:“这里老地名石桶坪,现叫石砰村,是万州区区长对口帮扶的深度贫困村。政府为了帮扶开发,基础设施已投入了两千多万,土地整治、田间便道都是政府投入,对面山上的公路与观光步道也修到了山顶,我们来时的公路都要油化到恒合、苏马荡,水泥路要修到每一家门前。这里现在是一位当地老板流转村民土地搞的一个观光农业项目,栽种有各类奇异特色水果,先期栽植的桃树等已经挂果,去年这里种的西瓜又大又甜,产量已达10多万斤。你看,这树下套种的就是西瓜苗。”表弟如数家珍,来到鱼塘边。他指着一口口鱼塘,能一一说出哪个深,哪个浅,哪个有鱼,哪个鱼大,在哪个位置最好钓。他说他爱好钓鱼,每次回来,主要时间都是花在鱼塘边。说着话,我们来到一片塑料大棚间。我们经过的几个大棚,除了火龙果和一些蔬菜,其余的我们都不认得。显然,在这一方面,我两都不是强项。穿过大棚区,突然好象进入了镇街。原来我们转到了石坪村的居民集中安置点,当地人叫新农村。这里街面宽阔,统一规划的漂亮小楼一幢挨着一幢,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统一打造的漂亮花坛,街边亮着太阳能路灯。现在农村的人居环境,让我爱慕不已。新村尽头,是一座更显气派的楼房,正在装修,表弟说这是新的村委会办公楼。表弟带着我,经过一段新近拓宽的泥土公路,穿过一处小树木,又回到了他岳父居住的地方。
在表弟带我参观期间,我也少不了向他大吊书袋:至少在500年前的明朝,恒合及周边地方都还是土司管辖的施夷南蛮之地。那时的石桶村,却是云阳县居仁乡从善里石桶甲,是孤悬于蛮荒地界之内的一块汉人属地。石桶寨就是当地人防御和躲避流寇、盗贼、蛮夷、土匪的堡垒。既然叫石桶寨,当年必定是巨石上建有寨子。受石桶寨护佑的石桶坪及周边地带,也必然是更早接受汉人农耕文明的区域。在那个“蛮不出洞,汉不入境”的特定时代,石桶寨必然还是明朝廷的一处重要军事前沿。嘉靖版《云阳县志》对石桶寨就留下了宝贵笔墨:“石桶寨,县南二百四十里,四围皆夷”。
吃完晚饭,表弟挽留我干脆住下,明天陪我爬石桶寨。我也没推辞。
第二天是一个红日朗朗的大晴天,早饭后表弟开车把我送到了对面山顶的马鞍部位。山上完全就是一个大工地。除了已经硬化的主路外,盘绕山体各个部位的路网,已具雏形,只等最后硬化。人行步道纵横交联,整洁的石梯,宽大的观景平台,气派的雕花石栏,都已基本完工。两边的果园里,老板正组织人手对桃树疏果。原来,山梁的另一面,也同样是开阔平坦的大片土地,这里的果园因早建两年,树势已经非常的旺健。对果园的布局,我只匆匆地看了个大概,就顺着山梁的观光步道急奔石桶寨。顺着山梁方向,是石桶寨的侧面,近距离看到的形状与山下远处看到的有所不同,高大的巨石四面绝壁垂直,无法攀登,而一块四边刀切一般整齐方正的较小巨石,正好略为倚斜地搭靠在大石跟前,直径可能只有大石的十分之一,高度十几米,大约是大石的一半。小石头就好似专为登顶大石寨顶天工造设的室外楼梯间。要上寨顶,必须借助这方小巨石登上半腰间的第一层平台,再凭借悬附在大石后侧石壁上的石梯方能登上寨顶。小石可上人的一面,坡度约为八十来度,被人工凿出约三十公分宽的数十步梯子,梯步深度仅容半只脚掌,两侧每隔半米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石窝当把手,仅能供一人双手交替抓握攀爬。一是因为自己恐高,二是因为工地施工人员制止,我只试爬了几步,便退了下来。从山下到山上,从山上到寨腰,再到寨顶,极有防御纵深,真的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难得天然要寨。
表弟说:“前面还有一个文物,你应去看看。”他带我顺着山梁宽大的步道来到距石桶寨几百米远的另一端略高地方,也就是山下看到马尾的部位。一座苍桑感极强的古朴七层石塔高耸在山梁正中,四周地面已被新整治成一个平台。塔为七级楼阁式,通高大约12米,石结构,塔身呈六边形,层层上收,塔顶为六角攒尖葫芦宝顶。每层飞檐上的阳刻瓜蔓图案保存完整,塔身上的图案已部分漫灭,一些图案文字被新近拙劣描红,显得不伦不类。从“道光六年仲夏月吉日”字样看,该塔建造年月应是1826年农历5月,距今已193年。明朝时期这个夷汉杂处的地方,能聚资修建这么个讲究的文峰塔,足以证明当时当地的经济繁荣,文风鼎盛。
站在石桶寨前,极目四望,石桶坪、里坪、龙驹山尽收眼底,谋道境内苏马荡、太平场的楼房历历在目。明代土司黄中父子称帝拒明13年,长约八公里,宽约三公里,有“仙船下凡”之称的船头寨,仅只一涧之隔,仿佛纵身一跃,就能跳上船去。
我突发奇想,这石桶寨,莫不是仙船系缆的大缆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