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归人》
归人
除夕刚过,周围此起彼伏的鞭竹声便已熙熙攘攘地回荡在清冷的大山里,泥土另一端的人从沉睡中醒来,开始享用碑前的祭品。
每年春节过后农历初的日子,人们都会去到逝去的亲人墓前,燃上几圈鞭炮,端几碟风干的年肉,敬几杯白酒,像清明那样,不过这不同于扫墓,是为给他们拜年。
这些,是在去看望外婆的路上听妈妈说的。
如天底下所有的外婆一样,从小最疼我的人除了妈妈便是外婆。
记书本上的东西总让我苦恼,可是对于生活的记忆却是格外的清晰,即使十多年过去,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却仍在脑中完好无损。
外婆家只有两个孩子,我妈妈和大舅,妈妈嫁人后外婆便是和大舅生活在一起。
他们家住在一个溶洞风景区的山脚,身后有一片骇人的峭崖,外婆总喜欢拄一根拐杖坐在门前的青石板上,裹一件厚重的粗布衣服,笑意盈盈地把对面的群山看几个来回,我和妈妈每个周末都会走很远的山路去看她,未至家门口,便能远远地看见外婆的身影,瘦弱而慈祥。
外婆牙齿掉了许多,平日里只能吃些极软的东西,妈妈便每次都给买了米粉制成的糕点或是几块豆腐。不过,外婆来我们家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那时交通不发达,我们与舅舅家隔着几座山的距离,外婆腿脚不便,每来一次便已是奢侈。
外婆很是心灵手巧。
妈妈说在她们那个年代,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用粮票,大米作为供应品是极稀罕而珍贵的主食,平日里吃的大都是玉米红薯或者野菜一类粗粮,而外婆总能把那些粗糙的食物变出不同的花样,或制成糕点或烙成面饼,原本的乏味充满了新鲜感。
在我小时候的认知里,外婆还有个很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粗布衣口袋。
小时候每次扑到外婆怀里,她总能从粗布口袋里变出几颗糖放到我手心里,那甜滋滋的幸福感便从唇间一路蔓延至心底。
现在糖果已不再是需要极其渴望的东西了,而我却再没了当年吃糖的那份欣喜与激动。
想着想着便已到了舅舅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物品,正等着我们。
一圈鞭炮鸣响,几只归鸟从山涧里惊起,扑腾着翅膀飞远了,留下一阵空荡荡的回音。
我拿着镰刀把外婆周围的杂草一根根的除尽,妈妈拿出糕点与豆腐,埋着头,小心翼翼地呈放在碑前。
几许风过,妈妈已然成了一个泪人,我的心里蔓延开无尽的酸楚与苦涩。
这世间,最让人猝不及防的莫过于生死,太多时候,我们还来不及去思索,死亡的悲伤已然骤临,任凭我们哭干了眼泪也好,嘶哑了喉咙也罢,逝去的人也终究回不来了。
外婆就是这样匆忙地从我与妈妈生命里离开,距今已是十个年头有余。
外婆一生命苦,在那个饥荒的年代从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每天要很早的起床牧牛割草,粗布衣服便是一生,后来家境变得好了,她却过早的与世长辞。
妈妈时常谈起外婆的过往,每一次都是喉咙梗塞。
我们在外婆的墓前呆了许久,妈妈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坟里坟外,不过是几块石板的距离,却是隔了生命的所有跨度与遗憾,坟里人长眠,徒留坟外一世伤悲。
听说,天堂是一个给予生前受尽磨难的人温暖的地方,不知道一生坎坷的外婆是否也曾感受到了人世不曾有的安稳。
回去的时候大山里又回荡起绵长的鞭竹声响,这世间的分离真是数也数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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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回音 大二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