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明《开锁匠》

开锁匠

晚饭过后出去散步，拿了手机忘带钥匙，信手却已把门关上。这是新入住的陪读房，离家十七八公里。车上倒还有把钥匙，但车钥匙也在屋里。再有个把小时，孩子就要放学，进不了门，怎么办？

没辙，只能叫开锁匠。在这远离市区的地方，他们肯来吗？来得及吗？我准备打110，妻说这儿有开锁电话！大门右上角，有个广告贴，小小的，椭圆形，红色，不细看发现不了。

照上面号码拨过去，通了。电话那头，一连串的盘问。是租住房还是自有房？为什么要开锁？为什么没带钥匙？如此，等等。我一一作答。他说，夜间开锁，费用一百元，同意的话，十分钟就到。

开锁师傅如约而至，来了却不急于工作。先看身份证，再一番审视，又一阵啰嗦，说门开下来以后，要保证能拿到钥匙，保证能用它开锁。履行完这套程序，他才打开工具箱。只见他戴上头灯，朝锁孔里照了照，拿钥匙胚样的东西插进去拔出来，加个通条样小东西再插进去，抖落几下，开了，眨眼的工夫。

我惊叹不已。速度太快啦，还没看清过程，锁就开了！他说，不管什么锁，在他们手里，都是小菜一碟，顺利的话几秒钟搞定。又说，开锁是技术活，过程不给人看的。

开锁师傅让我进屋拿钥匙开锁，他依然在门外蹲着，再次要过我的身份证去，用手机拍照留存。临了，对我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在里侧锁孔插把钥匙，从外面就很难打开，这样可提高防盗效果。我十分感谢，送他下楼。

在这之前，我与开锁师傅还有一次过往。

家里大门钥匙丢失过几次，请开锁师傅来换锁芯，一个普通的锁芯，他要一百八十块钱。我嫌贵。他说，你这是新小区，大房子，值一百八，若叫其他锁匠来，也会要一百八的。我说小区新旧、房子大小，跟锁芯价格有啥关系？你这不看人兑汤嘛！他告诉我，大房子、有钱人多给钱，小房子、穷困人少给钱，这是他们开锁匠一贯的做法。他曾经给人家宝马车开锁要了三百，给桑塔纳开锁只要了一百，给老城区一老太太开锁，一分钱没要。

我陡然想起从前药铺里有个“穷人吃药，富人掏钱”的说法，说是对穷人，不仅不赚钱，甚至倒贴钱，好让他看得起病抓得起药，由此产生的损失则想办法从富人那里赚回来。这叫做“劫富济贫”。既如此，什么也不说，当回“有钱人”罢了。

很快，锁芯换好了。师傅给我新钥匙，“一共六把，封套装着，你看一下，没拆过封。”他边整理工具边说，“其实讲没拆封，只为让你务心。在我们眼里，锁都不是锁，不要钥匙的。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们开锁匠，都在公安部门备了案，有严格的职业道德和操守。”

是的，对于几秒钟搞定一把锁的他们来说，锁还是锁吗？俗话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对于后者，再坚固的防盗门，再坚实的防盗窗，又能防住什么呢？倘若有朝一日，对于天下的我们，“锁都不是锁”，那该多好呀！我倒歆羡起“柴门虚掩、鸡鸣狗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