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光阴里的你我
光阴里的你我
山东德州 橘子
仲夏酷暑难耐,在空调房里蛰伏了一整天。傍晚吃完饭,下楼溜达溜达,活动活动因为懒散而酸疼的胳膊腿。
白天的热气此时又从柏油路面翻腾上来,夹杂着空气中的汽车尾气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气味儿,有点呛鼻子。不错的是起了一阵风,风不大,很费劲地吹动着热气腾腾的城市的夜幕,总算是带来了那么一丝清凉的气息。穿过两条街,信步来到了街心广场,不禁被此地的热闹非凡而惊叹,呵!路旁盏盏球形白炽灯的簇拥下,整个广场变成了一个如白昼般亮堂的熙熙攘攘的市场,到处都是摆地摊叫卖的人们。所卖商品也是五花八门,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用的,无所不有,他们卸下了白天的盔甲,像萤火虫一样聚集在夜幕之中,嘤嘤嗡嗡地编织着生活的序幕。转了一圈,我依然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买,不知是处于对这些商品卫生状况的质疑还是对质量的不确定,内心虽然对当下地摊经济的兴起欣喜鼓舞,但总感觉哪里还缺少点什么。在一个圆球石墩旁有一个小书摊,地界不大,一块儿长方形的白尼龙袋子上很随意地摆着几摞书。摊主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牛仔裤白体恤,戴一副黑色宽边眼镜,端坐在石墩旁的水泥台阶上,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迷。女孩儿的沉默相比于其他商贩的过分热情,反而吸引了我。走过去,我蹲在书摊前,扒拉着那些书,那是些八成新的旧书,不知被多少双手摩挲过,扉页大多起了毛边。书籍多为小说和散文集,还有一本《平凡世界》的书评,作者名字有点陌生。我的出现到底引起了女孩儿的注意,她从书里拔出眼,看了我一眼,很羞涩地浅浅一笑,“这本书卖多少钱?”我指着那本书评问,“那个那个,十块钱吧”女孩儿因为紧张说话有点结巴,声音也很细很小,好像是和我商量的口吻,唯恐价格高了我会吓跑似的。不知怎的,看到地摊前的女孩儿,我一下就想起了多年前我跟着父亲赶集卖菜的情景。
我那年刚上初中,假期除了下地干活,还要割草喂家里的那头小牛犊,因为我明白,我上学的一张纸,一只笔,都要从贫寒的日子里挤出来。家里还有一个小菜园,父亲天天都在菜园里忙活着。菜园里的蔬菜可不单单自己家吃,那是家里不小的经济来源哩!每天临明天,父亲就去菜园里摘菜,黄瓜、茄子、豆角、辣椒,都壮硕而肥美地披着清晨的露珠,格外喜人。父亲把菜一一码进那辆吱呀乱响的破脚蹬三轮车厢里,前座位上放着一杆秤,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木头箱子,那是用来盛钱的。
有一天父亲对我说:“丫头,跟着我去赶集,你脑瓜灵,替爹算账收钱”。就这么着,我摇身一变成了个小商贩。事实上我这商贩不怎么合格,因为难为情,在集市上,站在菜摊前的我吓得根本不敢说话,一直低着头,用鞋子来回搓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每当有人买菜时,我都不好意思看人家,更别说是热情招呼了,只有当父亲吆喝我一声:“丫头算算,三斤八两,多少钱”,此时,我的脑子才会飞速运转,不打哏地计算出钱数来。跟着父亲赶了好几个集了,我仍然摆脱不了紧张的心理。有一次因为天气不好,集市上人比较少,自然买菜的人也少。父亲叮嘱我守着摊子,他要去瞧瞧毛猪行情,家里的那头猪该出栏了。我央求父亲早点回来,父亲拍拍我的脑袋,进了集市。父亲一走,我心里就默默祈祷:千万别来买菜的,千万别来买菜的!谁知怕啥来啥,一位大娘来到菜摊前,站住脚,打量着那些水灵灵的蔬菜问:“茄子怎么卖的啊?这是啥品种的茄子啊?老不老啊?”,说着她哈腰拎起一个大紫袍茄子,像拍西瓜似的拍打拍打茄子圆滚滚的肚子。“那个,那个,八毛钱一斤,哦不!是七毛钱一斤”,一时紧张,我竟记混了价格。那位大娘呵呵笑着,看了我一眼,又问:“这茄子啥品种的,口感咋样啊?今儿儿子儿媳回来吃饭,点名吃炸茄盒”,正在我窘迫之时,旁边卖水果的大叔过来解围了,三两句话,一桩生意就成交了。我感激地赶忙向水果摊主道谢。等到父亲回到菜摊的时候我已经独自一人卖了好几份菜,很自豪地把卖菜的钱捧给父亲看时,我发现父亲眼圈一下红了。
“阿姨,要不然您少给点也行,就七块钱吧,行吗?”书摊女孩儿怯懦地看着我说,眼睛里的那种羞涩而渴望的神情让人看着心疼。我掏出十元钱放在女孩儿手里,夹着书离开了书摊。《平凡世界》里的故事情节放电影般在大脑里闪过。你,我,她,还有他们,这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不都是在为自己平凡而独一无二的人生永不遏制地奋斗着吗?
夜深了,夜市里的人们依然没有散去。藏蓝色的天空中闪着的几颗星,不是太耀眼,但却很执着地与这个平凡的仲夏之夜交融汇映。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