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坤:老屋年味
老屋年味
安徽怀宁 陈崇坤
一座特大的陈家老屋,曾居住着九户人家。我小时候,便是这九户人家里的一个成员。
那些年,老屋人,过了腊八,年味的芳香,便弥漫在空气中——这不,手脚勤快的老屋妇女,有的扎着头巾,系着围裙,在打扫扬尘,或净衣洁被。有的在炒年米、瓜子、芋角,有的在切米糖,有的在磨豆腐… …,再瞧那老屋大门前的稻场上,还围了一群人… …,原来,是邻村的杀猪佬,来老屋杀年猪。猪在嚎叫,鸡在啼鸣,鸭儿“嘎嘎嘎”地叫着满地跑… …,整个老屋的人似乎都在为年而忙碌着,就连我们这些小稚童也耐不住盼年的喜悦,提前拿着小鞭炮到屋前左右噼噼叭叭地鸣放着;仿佛把老屋的过年气氛渲染得更加喜气腾腾方才罢休。
最令我兴奋的是年三十这天,老屋人差不多都已吃罢早饭。这时,念过几年私塾的善子老哥,将已写好的对联,分文不收的送给各家;他几乎每年三十上午都有这般举动。我当时见他手里摞有那么多的对联,便就主动地帮他拿一些。善子老哥便当即表扬我:“你这小伢不错。”其时,他哪知我此刻的意图——跟老哥一起送对联,既风光,又可为自己这张小嘴捞到瓜子吃。其次,才是我这个小学生,想知并且拜读老哥的那些对联是些啥内容,阅后才知,都是些流行的喜庆话。
中午饭毕,老屋里的女人,都在忙着炸糯米圆和肉圆,接着又烧鱼烧肉,以及纯绿色小菜。那年月,农家人无论怎样贫穷,都会想方设法地备些年三十和年初几的美味菜肴。老屋里的男人们,没有一个在家坐吃现成的。他们中,有的忙着洗刷厨具、桌椅、板凳,有的还系起围裙帮老婆打下手… …
已到吃年饭的时间了,老屋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事先来到老屋的上堂轩祭拜先祖,那场面分外热烈——燃香烧纸,放鞭炮,然后跪下磕头。可磕头还得讲究动作到位。我等孩童总也学不会,只得照别人样子画葫芦,似像非像。好在我站在队伍后边,不引人注意。祭祖活动结束后再各自回家吃年夜饭。年夜饭,是一年中最重要,最丰盛的一顿饭,合家团圆,喜气洋洋。吃罢年夜饭,便轮到家长或上辈人给下辈的小孩压岁钱,那时节,不像今天,长辈人所给的压岁钱,只有一块几毛。好在我们这些过惯了贫家生活的孩子们,不会奢侈的去买零嘴食吃,便都将这点小钱用来交学费。那时,小学一学期也就一元五角钱。
接下来,便是大人们给自家孩子点亮红灯笼,那一盏盏红灯笼,把除夕之夜的老屋照得红光夺目。玩好红灯笼,我们便就和全家人一起“守岁”。那时,老屋人没有电视看,自然有些寂寞。但从古就有的习俗,没有一个不遵循,于是全家人都依偎在火盆边静坐聊天.实在熬不住的孩子,只得靠到母亲怀里睡上一会,待到放完迎新年的“关门鞭炮”,这才上床安歇。
大年初一,老屋人家,不论鞭壳、瓜子壳有多厚,也不许扫地出门,还又不可以将水泼到外面,如不这样,就会驱跑家的财运。老屋人,还又不宜在初一这天出行,但人们可在老屋以内相互走动拜年。我隔壁的聋子大哥,会说笑话,便吸引许多人到他家,听他说笑,另外,还有瓜子、切糖吃。
初二开始,老屋各家一面迎客,一面走亲… …。那时候,我年龄小,还不能体会父母操持生活的艰辛,只要有好吃的就兴奋。
待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学校也该开学了,老屋年味,才算淡出我们的视线。
后来,我们一家人为着生计而离开这座老屋。但身处他乡的我们,每到腊月,心里无不留恋老屋年味。老屋人,曾把年的平淡升为烂漫,把贫穷化为一种富有和快乐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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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崇坤,农民,安徽省怀宁县月山镇人。52岁爱好文学写作,作品散见于省内大、中、小报纸副刊。安庆市作家协会、怀宁县作家协会会员。2019年12月23日,安徽省作家协会公示为省新一届作家协会会员。2017年12月出版个人散文集《故园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