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就能看见远方和天空 ——知行社2013年度作品选序言
据说
真正喜欢教育的人,都会喜欢刀哥
真正喜欢刀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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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就能看见远方和天空
——知行社2013年度作品选序言
正月初二,跟朋友去泸沽湖,随手(机)拍了些照片。其中一张,“抓”自游完草海、从“走婚桥”返程时——长长的青石路上,有秃枝的暗影,返程的人影;路边,还有摩梭族妇女、儿童摆的小摊。但这一切,浴在夕照余晖里,有着奇怪而美好的安静。而在更安静的远处,镜头所及,是空寂的山,比山更空寂的天,那么蓝,那么远,那么辽阔——放在空间里时,我把它命名为“走向高远”:虽是静止的画面,在那景深里,“走”的意味,十足。
现在,我让它成为年选的封面元素之一。与之呼应,又写下这样的题目,是诉说,也是分享——作为文字爱好者,每有所感,总忍不住这种冲动。就像,身为教育人,每有发现或思考,总忍不住絮叨。
走向高远,应该是人生的核心价值所在——作为时间之子,一个人活得再长久,也总会“Game is over”,活得再辉煌,相对于漫长的光阴之流,也只是匆匆过客。但是,我们依然渴望并努力让自己活得更长、更久,以便更多地亲历和见证这世间的爱与哀愁,笑与泪眸……“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所以,我们总是一次次出发,总是始终保持向前的姿势、行走的姿势,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和感觉,搬运到更辽远的地方,让自己的眼睛和心灵,触抚到更敞阔的风景。
世界虽然庞大,我们栖息的空间,却很渺小。再宽绰的房间,夜里睡觉,也只在一张床上;再繁华的都市,经常去的,也只是有限的几个地方。有时甚至觉得,空间之于我们,更像牢室,束缚和拘囿着我们的生命,倘若我们不能努力往高处行走的话。人成长的过程,总是慢慢长高、变强,慢慢拓展自己的空间和世界——这种拓展,既是向远的,也是向高的。
向着高远,即使身体不行,至少心灵可以。就像我曾经说过的:“身体在红尘里行走,灵魂在高空中飞翔。”或者,像我们所熟悉的:既要脚踏实地,也要仰望星空——行走的时候,我们眼里,除了脚下的路,身边的景,还应当有远方的远,高处的高。尽管有人说“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也有人说“高处一无所有”,我仍然觉得,人生长路,应当始终有这种“高远感”:既眺望辽远,也仰望高天。
教育,也是如此。
我一直喜欢这样的说法:教育,就是“为一个尚未存在的社会培养新人”——任何一个世界(包括我们拥有的这个世界),都是人的创造,也都会因为“人”而改变。在我们的前方,一定存在着这样的世界,“尚未存在”的世界,就在我们前方,在我们脚尖指示的方位。也许,以我们的脚力很难抵达,但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学生,他们将会沿着我们走过的道路,继续向前,他们将会带着我们所授予的知识与能力、思想与智慧、情怀与品行,不断前行,不断抵达,不断创造,不断改变。
去年暑假,到成都市泡桐树小学天府校区讲学。学校进门左边,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教育在我们之上!”字不大,但很醒目,也很有力,因为,这是学校的“教育信仰”——在这个高度物质化、日益功利化的时代,能够关注信仰,有“教育信仰”的学校,不会太多。也许有人认为,“信仰”多么空泛,虚无,不切实际,但我愿意这样理解:所谓信仰,就是你心里首先要有一种“信”,一种你愿意相信的东西,同时,这种东西是值得让你“仰望”的:那值得你相信和仰望的东西,就是“信仰”。
教育,作为致力于人类心灵培孕的事业,我一直认为,它应该有一种更高的声音,更美的愿景,不断地召唤着我们,引领着我们。所以,跟老师们交流时,我说,一所学校,能够把教育置于我们每个人之上,这是非常重要的价值取向和教育理念。记得当时,我曾经为他们的“信仰”续写了一个句子:未来在我们手中——未来在我们的学生和孩子手里,但是孩子和学生,在我们手里。
但我想说的,并非教育部门,或学校领导,而是教师个体,是我们中的每一个。
跟家长交流,谈到教育进步的艰难和缓慢,我总是说:你与其期望国家教育的改革,不如期望学校教育的改善;你与其期望学校教育的改善,不如期望教师个体的改变——这既与我骨子里的“悲观”有关,也建基于我对教育变革的体认和理解:自上而下的大变革,往往流于形式,难有实效;自下而上的微革命,往往更容易发挥作用,甚至立竿见影。这也是我一直强调“营造局部的春天”的原因所在:只要愿意,我们每个教师,都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营造出局部的温暖春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该低头拉车、埋头赶路,小车不倒只管推。无论被动应付,还是主动承担,方向都非常重要。方向错误的时候,跑得越快,离目标就会越远,所谓“方向不对,努力白费”。所以,我特别赞同钱理群先生的“八字方针”:想大问题,做小事情——大问题就是方向,就是“高远”,小事情就是现实,就是“当下”。只有这样的“想”、“做”结合,或者说,只有这样的“高远”和“当下”结合,才能够保证我们方向正确,目标明确,路径准确,行动精确。
对教师个体来说,这种“高远感”,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教育的繁难、艰辛,几乎每个教师都有切肤体验。备课、上课、听课、开会、迎检、改作业、管学生、搞家访、做课题……学校里的所有事情,对每个教师几乎都是一样的。但是,同样的繁难、艰辛,有的人默默忍受,度日如年,有的人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有的人却甘之如饴,津津有味——这固然与每个人对工作的认同感、接受度和喜爱值有关,更重要的是,与每个人对职业意义和工作价值的理解:人最大的痛苦并非忙碌,而是品尝不到忙碌的成果,体验不到忙碌的意义,感受不到忙碌的价值。
那些在薄弱学校工作的教师,尤其如此。他们的工作量,与教学质量好的学校相比,并没有天上地下那么大,但是无论教师,还是学生,无论心理感受,还是精神风貌,都相去甚远:教学质量好的,师生都有奔头,目标明确,行动坚定,意气风发,因为他们的每点努力,都会获得报偿;而那些教学质量差的,师生都没什么指望,神情涣散,毫无斗志,因为他们的所有努力,几乎都不会有什么效果,更别说回报——他们中的很多人,尽管成天忙碌,像旋转的陀螺,却总是原地踏步:就像掉在茫茫大海里,无论怎样努力挣扎,都只见满眼波涛,而不见星点希望;又仿佛,置身浩瀚沙漠中,无论怎样努力行走,都只有荒凉的黄沙,而不见希望的绿洲——据说,有很多人,最终就死于这种长久失望后的绝望。
所以,谈到教师职业倦怠,除了“单调”、“重复”外,我觉得更要命的原因是,很多人沦陷在琐碎的事务中,浸淫于灰暗的意绪里,围绕着他们的,除了消极,就是悲观,除了失意,就是绝望。要冲出这种重围,当务之急是,努力寻找工作的意义,尽量发现自身的价值——即使寻找不到,发现不了,也要“赋予”自己的工作以意义和价值,哪怕这种“赋予”是虚妄的,也要让这虚妄坚实,至少,在我们的感觉和心念里,它应当成为一种真实和结实。
一个教师,如果不能在日常工作里,发现“超越”工作本身的意义和价值,就很难有快乐和幸福的体验——“超越”,就是为庸常的生活赋予神性,“超越”,就是让黯淡的日子焕发光芒。
为写这篇“前言”,特意将历年所写的前言,作了梳理和回顾。7年时光,6篇文章,两千多个日子,一万五千多个文字——这样的情境,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它的意义,这个团队的意义,感觉到过去七年时光的意义,那些艰难和坚持的意义。这样的时刻,我再次想起佩索阿的“写下就是永恒”,以及,司汤达的墓志铭“活过、写过、爱过”——很多年来,我一直将它记成“我来了,我看到,我说出”,尽管现在,我知道这是错误的记忆,但是我已不想改正,而更愿意把它当成我迷糊时的创造,或上天冥冥中的暗示。
为了“说出”而“看到”,为了“看到”而“行走”,不断行走——这既可以说是我们的宿命,也可以说是我们的使命。把“行走”看作宿命,你就会有劳役感;把“行走”看成使命,你就会有创造感、成就感,进而,也就会有归属感和高远感——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天空和远方。
必须交待,用作题目的这句话,其实是我的一次“仿写”。波兰诗人米沃什有首小诗《礼物》,我非常喜欢,附在这里,或许你能看到我“仿写”时所依托的蓝本,甚至,我彼时的感受和心情——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2014年3月
《知行十年》系知行社同仁十年作品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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