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斯霞 || 爸爸，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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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在想什么》
作者｜查斯霞（查斯霞）
放下电话，我突然很想家。瞬间，村头的小桥，门前的杨树林，缕缕升起的炊烟，喜欢端坐地头的父亲一一都活灵活现浮现在了眼前。
我的家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四面群山环抱，一条小河弯弯曲曲绕着村庄，清凌凌的河水像一条灵动的带子，给小村庄注入了灵气。村子东边有一片密密的杨树林，每年春夏交接的时节，杨树叶越发苍翠欲滴。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爸爸喜欢坐在风里，不说话，倾听树叶间的轻轻摩挲的声响。在乡野里，四周空旷无遮无拦，在风中沉思，在风中静默是最寻常的。
爸爸是该用严肃、严厉来形容的。我很小的时候，爸爸一直在外工作，不经常回家，所以记忆中父亲一直很威严，不苟言笑，但是他非常疼爱我们。
那时候，爸爸每月工资很低，家里除过我们姐弟几个上学，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要补贴一家人的花销，真是捉禁见肘。但是每次回家，他总不会忘记给我和妹妹买个发卡，给哥哥买本小人书。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时代，能拥这一切是多么奢侈的享受。每次看着我们喜笑颜开的样子，爸爸别提多高兴了。
那时我们哪里知道，为了这一刻，爸爸生活有多节俭，在生活中饱受了多少苦累。
爸爸的工作庄严而圣神，年少时我不大明白，只听说那是和“嘴巴”打交道的一种差事。
长大后我去了爸爸工作的地方，才知道爸爸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官。
我常常看见爸爸彻夜不眠，翻看卷宗，为解决棘手的案件眉头紧蹙；多少次爸爸为苦口婆心的给人讲明事理而最后一个走进饭堂；多少次为调查民情穿山越岭，解决好些理也理不清的纠葛……
多少次家务农忙季节因为工作忙脱不开身而将农活扔了给妈妈。就这样，二十多年年来，爸爸用他的“决心、耐心、细心”化为一把正气而温情之刀，如同庖丁解牛，劈开世俗的层层坚冰，留下乡民们无数由衷的敬仰和称赞……
时光的年轮像一把尖刀，把饱尝经历人世间的沧桑都刻在爸爸满脸皱纹的脸上。
他退休了，离开了他挚爱的工作岗位。当真正闲下来了，无所思，无所事，随心、随性、随意、随情时，我感觉到爸爸的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失落。他的两鬓开始斑白，听力也已明显下降，弯腰驼背的身影，都昭示着爸爸已步入了暮年。
近两年，明显感觉爸爸变了，话少了，脚步迟缓了，记忆减退了，儿女都常不在身边，和妈妈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爸爸喜欢坐在黄昏的余辉里，解读着黄昏的秘密。看四周浓绿的庄稼，看默默流淌的河流，看对面小小的林子。
侧耳谛听，听蛙鸣，听蛐蛐啁啾，听嘶叫了一天累了倦了的知了回巢栖息的声息。我知道，一草一木，都是爸爸永远难以割舍的情怀和眷恋。
爸爸喜欢坐在风里聆听，也许他觉得这是居于乡野的一种独特享受吧。
他喜欢轻风吹过发丝时的恬淡，喜欢吹过河流时如痴如醉的低诉，喜欢吹过树林时引而不发意蕴深远的哼唱。
风来时裹挟了种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沙沙沙，呼呼呼地从身边轻轻掠过。这时，风就是一位他熟识多年的朋友。
爸爸喜欢坐在田埂上，但不喜欢说话。有月亮的晚上，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扁扁地投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
乡下的月光是很难形容的，它不像太阳的投影是从外面来，它的光明犹如从草树、从田埂、从花叶，乃至从屋檐下、墙垣内部微微地渗出。
这时，我也坐在父亲旁边，和父亲一样不说话。这时，我轻轻问，爸，你在想什么？
我知道，爸爸这时在想什么，在黄昏里，月光下，借着风聆听心灵与时空的对话。听到了树叶沙沙的声音。他还听到了玉米秆的窃窃私语，还有杂草，说着另一种语言。他甚至听出了一只蛐蛐的心思，爸爸在风中把这些听得很清楚。
我知道爸爸是孤独的。这时我想起了一首诗：“在雾中散步真奇妙，一木一石都很孤独，没有一棵树看到另一棵树，棵棵都很孤独。在雾中散步真奇妙，人生就是孑然独处，没有人了解另一个人，人人都很孤独。”
原本我只想着，孤独是人海如盲，一柄乌伞走雨夜，纵轻履亦恐孤寒。如今忽然觉得，孤独该是荒原落雪，暖盏无朋，听了一宿的残阙，虽千山吾独往矣。
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能够听懂风的语言。
可是此刻在风中，爸爸，你在想什么？
查斯霞，工作于陕西省省商洛市教育教学研究室，文学爱好者，工作之余喜欢写写随笔感悟，有多篇作品在报端和刊物发表。
投稿邮箱：40844037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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