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水桶里的一个月亮

朝辞秋虎夜乘凉 处暑禾田始换装

又到中秋月儿圆

     你只是水桶里的一个月亮             

文◆莫策

孩提时光，中秋是一个温馨的向往。期盼着天赶快黑下来，“埋首膝下欢颜笑，举头望月问长空”。那时会有单纯的期待，期盼母亲啥时能上完供，才能吃上月饼和母亲做的饭菜；母亲说等月亮从院子东方升起，祭拜过后就可以开饭了。于是一遍遍地跑出院中，翘首眺望，那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呀，老看不到月亮爬上来。于是一遍遍问什么时候月亮就出来了。母亲说，你个子小，等到你看见了院内水桶中的月亮，它就爬上来了。

我伏在水桶上，躺在这水做的摇篮里一动不动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了月亮的到来。我得像微尘一样，一寸寸、一步步，悄悄地望着、望着......突然，平静的水面，映射下来一圈银色光圈，激动地我大喊：“妈，月亮出来了！”．．．．．．

又到中秋月明时，那些记忆的碎片就这样猛不及防地阵阵袭来。

一弯皎月，藏在水里静静地等我打捞。多少情感、多少记忆，多少藏在低处、深处的生活的秘密，都在等待我们放低身子，怀着谦卑的心，去仔细打捞。唯一的人生里，可以打捞无数的细节；就像唯一的月亮，有着无尽的月光。

其实，在这个桶里，你只是一个月亮，你只是一个你，你顶多只是在水桶摇晃时澎湃的你。

想到了日本禅尼千代野拜在佛光大师门下学禅的故事。千代野学禅好多年，仍未能开悟。佛光大师告诫她“无心自成佛，成佛亦无心”，不必骑牛找牛，刻意追求。一天晚上，千代野提着水桶去提水，打好水之后，俯身一看，水桶中映出一轮明月，她用力摇晃，又见水波晃动，明月晃动。突然，桶箍断裂，桶底脱落，水一下子流个精光，桶中水、水中月全无。刹那间，千代灵府洞开，一片空灵清澈。终于开悟，当即作了一偈：

扶持旧桶   桶底忽脱

桶里无水   水中无月

而宋代的宗杲禅师写的一偈：“桶底脱时大地阔 命根断处碧潭清　好像一点红炉雪 散作人间照夜灯”，更有异曲同工之妙。

能悟透人生便是禅，它告诉你生命的智慧。而作为一普通人，就如同水桶中的月亮一样，你只是你一个自己，从来也没有权利代表着谁，谁也不要你代表。因为坐井观天，它拘囿了我们的行动，牢狱着我们的心灵，当我们越是挣扎时，越是被箍紧，因为我们舍不得敲断箍住木桶的那根箍，当桶底脱时，顿时是天开地阔，豁然开朗。

有时想想，打破水桶，水月全无，倒也应了那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