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懂得母爱，妈就老了
MOTHER’S DAY
刚懂得母爱 妈就老了
文/谨方
我的心忽然暗淡下来，我伤心地知道，当我懂得母爱时，她已经老了，老到心力憔悴、老到心如止水。
多年来，习惯于父母的呵护，以为天经地义。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在生命的某个年龄顿然开悟，当我认真、热烈地回馈这份深沉的母爱时，妈已经老了。
妈渴望远方，妈一生最大的梦想是去许多地方，看最美的风景。记忆中妈经常靠一双脚或搭班车去看外面的世界，只可惜山太高，水太长，妈总走不出故乡一囿。妈天生爱逛街。记得以往县城古庙会时，妈早早一个人就出去逛了，晚上才回来。妈逛街的时候，买东西只是她很少的部分，大多时候，妈都是在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看有什么市井新闻，或者看能否遇见个同乡或同学。总之，妈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如今，当我有能力带她到更远更美的地方时，她已经老了，老到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妈爱俏、爱美。小时候，二姑从大城市回来，烫着头，穿着高跟鞋，很洋气。那时妈三十出头，她很羡慕，经常在没人的时候用筷子或铁夹子在火上烤热了夹头发卷儿，在镜子里前后左右照着......
有一段时间，妈特别渴望戴一款上海手表，大圆盘，白手链的那种，94元一块。一来因为时尚，二来家里也特别需要一块表。因为家里没有表，妈的作息时间经常被打乱，要么将月光当成晨曦，起床给孩子们做好饭时，才发现月亮才走了，天还黑着。当邻居的叔叔婶婶都买了，妈很羡慕。其实妈手里已经有这么多的钱了，但妈指望着更大的用处。前几年，当我们给妈买一块比上海表更精致的手表时，妈摆摆手，妈对此已经索然寡味，她随口说一句“活年轻，货卖时行”。年老的母亲不知何时对手表已经失去了兴趣，就像成人对布娃娃失去了兴趣，她说，我要表干嘛呀，我是睡觉看表呢，还是怕吃饭误了时间呢？无情的岁月已经让妈对曾经热衷的事物索然寡味了。
父母一直希望有自己的一个单独住房，可他们一生积攒的钱要么供我们上学，要么帮助我们买房，而自己却居无定所。大前年当我们终于有能力决定给妈买一套属于他们二人世界的住房时，爸妈已经是耄耋老人，疾病缠身，他们需要儿女照顾，已经没有能力享受二人世界了。
经历岁月的沧桑，妈彻底被岁月打败了，她疾病缠身、失眠抑郁、记忆力减退。妈做事颠三倒四，出门钥匙忘了拿，药吃过了又吃。可有些事情妈记得清清楚楚，妈记着我的生日，即使全世界把我忘掉，妈从没把我忘记；妈记着我的手机号码，就像掰动自己的十个手指头一样熟练；妈记得我回家的日子，早早地就在窗口守候。
但我的一些事情妈记不得了，或许她从来没想到要记得，以为那是孩子应该有的天性。
小时候，我很挑食，嘴馋，对家里的荞面、豆面、红面等杂粮我很讨厌，妈就用家里仅有的细粮给我做面条吃。当一旁的哥哥对我指手画脚、翻白眼时，妈总是大声呵斥哥哥，“没看见妹妹长得这么瘦小，怎么？你要把妹妹饿死！”这时我躲在一个角落里，暗自欢喜。
上学的某年冬天，校园里时兴一种过膝、带帽、毛领的双层尼克服。当时，家里经济拮据，奶奶正生病住院。但我还是抵不住虚荣，我写信告诉妈，这里的冬天很冷，宿舍不严实，我冷的直打哆嗦。三天后，妈就让姐给我送来一件毛衣，还有200元钱。姐说收到我的来信，妈着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和姐买毛线织毛衣，这件毛衣是妈妈和姐姐三天三夜赶出来的。
扪心自问，我并不是一个好孩子。我自私，想想我成长以来，让妈难堪的时候很多，我总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不断地向妈索求；我经常我心我素，让妈着急上火；我有时言辞过激，让妈伤心难过。可妈总是记得我最好的一面，在妈眼中，我是一个绝好的孩子，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我在她心中近乎完美。
有一次，当我将一些过往的糗事在妈跟前老实交代并表示忏悔时，妈只是淡淡一笑，她用食指在我额头轻轻滑过，那笑容也是充满爱意的。
寻爱，却不知爱时刻都在。当我刚刚懂得母爱时，妈却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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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记住，你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