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吃药吗?

Dec.

13.2019

最近为了调理身体,吃上了一种又苦又难以下咽的中药丸,一袋里面百十来粒,圆溜溜、黑漆漆的,灌进嘴里和温水嬉戏,沿着喉咙飞驰去不知名的瀑布泉水处,我不觉得很文艺,因为那番美丽的景色背后,是一阵令人干呕的感受,仅此而已。端着水杯送药,不照镜子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这一刻有多狰狞,于是又想起小时候和奶奶一起躺在床上晒太阳的日子了。那时她按时吃药,中药为主,西药为辅,每次就着温水喝下那一把密密麻麻的小药粒时,表情都是厌世且痛苦的。但是等她咽下去抬眼看我的时候,却又会突然发笑,原来是因为痛苦会传染,看到她锁紧了眉头,我的眉眼也不知不觉间缩成了一团。于是她笑我小小年纪就知道感同身受,我也笑她年纪大了还怕吃药。

现在想想,吃药真的是命途中一种很直观的苦了,它会让你于一瞬间接受某些人生的设定,不管你眼下的处境是风花雪月还是颠沛流离,总之在咽药的一瞬间,都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你耳边喝到:“给我吃苦去吧!”

金庸说:“人生就是,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可面对这些昼夜不停的喧闹,有时候为了以苦换甜,还不得不“自找苦吃”。所以每一个按时吃药的人,其实也都是向往幸福,且乐观积极的人。正因为他们相信良药苦口,因此才咽得下那些人间的苦楚,以“往后余生还很长”做药引,安慰自己坦然服下岁月的波折,而后期待痊愈,余生无风无雨。

记忆里,大姑妈吃药最难已成笑谈。那时我还小,因此记忆里她吃药便是一道景观,湿毛巾勒住脖子,一边咽药一边哀嚎,干呕连连。于是自那时起我便认定了她是吃不了苦的人,可是之后的岁月里,她带孩子做饭,肩上扛了很重的担子,可无论打电话还是见面,她都笑得很甜很甜。

或许,时光才是比药还残酷的掠夺者,因为它总是毫无预兆且温柔地刺你一刀,让你捂着伤口,擦着血,才想起来怨恨。当然,我还是深信,所有甘心饮药的人都深深期待着未来的晴朗无云。就像很久以前,看着爷爷把很大一颗六味地黄丸搓成小粒,再一把把吞下的瞬间。也许,人生的苦在他眼里也是可以从大化小,从小化无的吧。因为怀着对未来执著的期待,所以那些伤心难过的事也可以一点点搓揉成小小的遗憾,然后顺水咽下,此后的生命里,便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我说不好自己属于哪一种人,不过从小到大,我吃药都很妥协,一口咽下去,后知后觉有些愁苦,不过很快就忘却了。也许那些平生所遇的风雨,于我来说不过只是片面的扰攘吧,玩笑似的接受了,往后也不知药效如何,总之是福祸相依。

如今,家里的药箱弥留了一盒又一盒过期的药品,或是吃剩的,或是太苦而不愿再碰的,它们都安静地躲藏在我生活的角落里,如若没有病痛,它们便是不存在的空气,如果运气不好,那它们便瞬间一跃,成了救命的神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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