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濂《遵生八笺》
简介:
此书为明代高濂撰著名养生专著。是一部广博实用的养生专著,为中国古代养生之道的集大成著作,在海内外俱有广泛影响。
遵生八笺共十九卷:清修妙论笺二卷;四时调摄笺四卷;起居安乐笺二卷;延年却病笺二卷;饮撰服食笺三卷;燕闲清赏笺三卷;灵秘丹药笺二卷;尘外通举笺一卷。燕闲清赏笺三卷,据倪泰一、俞炽阳白话译本校。
其八笺内容为:
(一) 《清修妙论笺》。作者摘录了名言确论二五○余则,或论修身养性之道,或述保精惜气之方,或言永年夭生之理,或明弃私去欲之义。文中列举百「病」以警人,列举百「药」以治病,使人认识养生导引的重要性。
(二) 《四时调摄笺》。本笺分春、夏、秋、冬四卷,根据四时季节的不同变化,详细地阐明和介绍了不同的调养之道。同时辑有《陈希夷二十四气坐功》、《灵剑子导引法》等根据季进行的气功术以及治疗各种季节病症的方剂四○余种。
(三) 《却病延年笺》。以气功导引为主要内容。有《修养五脏坐功法》、《治百病坐功法》、《八段锦导引法》等。另外还辑有按摩法,如《太上混元按摩法》、《天匀按摩法》。另有《高子三知延寿论》、《色欲当知所戒论》、《身心当知所损论》等,立论多警策,切近易行。
(四) 《饮馔服食笺》。本笺把饮馔服食作为养生的一个主要内容。作者以「日常养生,务尚淡薄」为宗旨,对饮茶各方面的知识,作了详尽的叙述;对汤、粥、粉面、蔬菜、鲊脯、酿造、甜食等类四百余种饮膳的制作,作了介绍;并录入日常保健之药二十四种,如开胃健脾的法制半夏,消炎止咳的法制桔皮等;另外,还有「考有成据,或得自经验」的服食方剂四十余种,很有研究价值。
(五) 《燕闲清赏笺》。本笺把赏鉴清玩作为养生的一个重要内容。其所涉及的器物十分广泛,有古铜器、玉器、磁器的辨认与赏鉴;有历代碑帖、绘画、古琴的鉴别与赏玩;有葵笺、宋笺、松花笺等制法;有各种名香的品评与制法;有花、竹、盆景的诠评以及一些名花的栽培和护养。其内容丰富多彩,引人入胜。既能增长知识,提高文化素养,又能陶冶性情,予人乐趣,益于养生长寿。
(六) 《灵秘丹药笺》。本笺为医药方剂专章。内容分三类:一为作者多方咨访而得,并有征验,属秘传而有奇效的膏丹丸散及药酒三十余种;二为作者抄录客谈经验奇方三十余种;三为作昔自云当「执之专科」的百余单方。
(七) 《起居安乐笺》。本笺由《恬适自足条》、《居室安处条》、《晨昏怡养条》、《溪山逸游条》、《宾朋交接条》等组成。全笺围绕「节嗜欲,慎起居,远祸患,得安乐」这一中心进行讨论,内容切近,易于躬行。
(八) 《尘外遐举笺》。作者认为「隐德以尘外为尊,惟遐举者称最」,故录入了尘外高隐凡百人。欲求「心无所营,物无容扰」,得从「养寿怡生」。
是书内容中虽然有很多封建迷信及不科学的地方,但是作者能够全面地看待一切与人体养生有益的内容,并加以分类阐述,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它表明,明人对导引养生的认识深化了。
本文只录其(一)《清修妙论笺》和(八)《尘外遐举笺》。
前言
《遵生八笺》是明代著名养生学著作。书凡十九卷,目一卷,按内容分为八类,每类一笺,故名八笺。计有清修妙论笺、四时调摄笺、起居安乐笺、延年却病笺、燕闲清赏笺、饮馔服食笺、灵秘丹药笺、尘外遐举笺。对养生延年的论述,从身心修养,起居饮食,吐纳导引,灵方妙药,到琴棋书画,花草鱼鸟,无所不及,切于实用。故自刊行之后,即受到广泛的注意。
作者高濂,字深甫,号瑞南道人,湖上桃花渔。钱塘人(一作仁和人,均在今浙江省杭州市),生卒年不详,活动约在明嘉靖、万历间。《明史》无传,但据有关文献记载,其生平大致有三个方面。首先,高濂是个著名的藏书家。高氏“家世藏书”,“博学宏道,鉴裁玄朗”(《遵生八笺》屠隆序)。“少志博习,得古今书最多,更善集医方书”(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卷三)。“尝筑山满楼于跨虹桥,收藏古今书籍。其印记曰妙赏楼藏书,曰高氏鉴定宋刻版书,曰高深父妙赏楼藏书。又有五岳真形图,每册首皆用之”(丁申《武林藏书录》卷中高瑞南)。其次,高濂又是一个著名的文学家。高氏工诗和戏曲,传世有《雅尚斋诗草》、《芳芷楼诗》,以及传奇《玉簪记》、《节孝记》。《武林藏书录》谓“《雅尚斋诗草》颇得自然之雅趣。”而《四库全书总目》则认为《大旨主于得乎自然以悦性情,故往往称心而出,无假乎锻炼之功”。第三,高濂一生,颇好养生,高氏自谓“余幼病羸,复苦瞶眼,癖喜谈医。自家居客游,路逢方士,靡不顿首倾囊,以索奇方妙药,……自治羸疾顿壮,蒙疾顿明。用以治人,应手奏效。”又服“延龄聚宝酒”,“年三十九岁服起,于六十四岁,须发如漆,齿落更生,精神百倍,耳目聪明,比前大不同矣”。甚得养生之益。
作为一个养生家,高氏对养生延年袪病有着系统的认识,表现出鲜明的特点。高氏认为生命是十分宝贵的,每个人都应该十分珍惜生命,而不当轻易损害。所谓“尊生者,尊天地父母生我自古,后世继我至今,匪徒自尊,直尊此道耳。不知生所当尊,是轻生矣。轻生者,是天地父母罪人乎!”但是怎样去尊生呢?人生活在世间,生命是有限的,由于六淫外袭,七情内扰,饮食失节,劳逸过度,加之世事烦扰,名利萦心,有限的生命必将受到损耗,因此,养生首先要去害,去害才能“毕数”,才能“尽终其天年”。而去害又先要培养德行,以保持心境的安宁,恬寂清虚,使“形神合同,故能长久”。从这一认识出发,高氏广泛搜集了儒释道中有关修身养性的名言确论三百五十余条,撰成清修妙论笺次于书首。
传统的养生观认为,人不是孤立地生活在世间的,而是与周围的环境,与天地四时密切相关。一年之中,春温夏热秋凉冬寒的气候变化,生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荣枯衰旺,是由于阴阳二气相互消长进退而致。人生活在这样的状况下,阳气的出表入里,脏腑的寒热生旺,也都会出现相应的周期性变化。表现出春日阳气升,肝气旺,木气盛;夏日阳气旺,出表,阴寒内伏,心气旺,火气盛;长夏阳气蒸阴,脾气旺,土气盛;秋日阳气收,阴阳两平,肺气旺,金气盛;冬日阳气潜藏,肾气旺,水气盛。养生者必须顺应自然,法则阴阳,按四时的周期变化,采用相应的保养之法。高氏高度重视这一点,将四时调摄置于清修妙论之后,广泛辑录邱处机《四时摄生消息论》、陈元靓《岁时广记》、瞿佑《四时宜忌》、许逊《灵剑子》等大量资料中的有关论述,分列于春夏秋冬各季,构成了包括气功导引,呼吸吐纳,药物服食,乃至饮食起居宜忌,四时赏心乐事,全面的四时摄养的基本格局。
衣食住行,这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一刻也离不开的基本要素。怎样在这最平常的事中,寻求养生延年之效,是养生家随时都在留意的。“吾生起居,祸患安乐之机也。”怎样在日常起居中,握其机而避危求安呢?高氏认为:无论行住坐卧,宾朋交接,不当求其奢,而当尚其简;不求荣华显达,唯取适性安逸。所谓“知恬逸自足者,为得安乐本;审居室安处者,为得安乐窝;保晨昏恬养者,为得安乐法;闲溪山逸游者,为得安乐欢;识三才避忌者,为得安乐戒;严宾朋交接者,为得安乐助。”于是高氏取日用生活中的居处建筑、日用器具、衣冠服饰、游具香方等,叙其规模,录其备制,撰成起居安乐笺。
静以养生,这是大多数养生家的基本观点。这是因为人的神气是易动难静的,而神气的躁动则产生精气的漏泄。所谓动则损耗,静则增益,又是人命寿夭的重要因素。因此,“致虚极,守静笃”一直作为养性安神的最高境界,而为大多数养生家所遵从。高氏作为一个养生家,当然也会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但在具体对待“静”这个问题上,他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什么是静?他说:“心无驰猎之劳,身无牵臂之役,避世逃名,顺时安处,世称曰闲。而闲者,匪徒尸居肉食,无所事事之谓。”也就是说,所谓闲静,并非是那种心如死灰,形同槁木样的绝对闲静,而仅仅是指免除对名利的追逐,对权势的企求。而在这种追逐和企求之外,不妨对一些清心乐志之事,好之稽之,敏以求之,使心有所寄,庶不外驰。这也是闲静,而这样的闲静可以养性,可以悦心,可以怡心安寿。据此,高氏对钟鼎卣彝、?玉古玩、文房器具、焚香鼓琴、栽花种竹,纤悉究心,撰成燕闲清赏笺,充分体现出这一独特见解。
人的生命,是由可见可感知的实在人体,即形,和可悟而不可见、不可闻的精神意识,即神,相互依存,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形神相离,神气皆去,形骸独居,就是生命的终结。因此,养生者在重视精神修养的同时,还必须重视形体的保养,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黄帝内经》指出:形体的健康,表现在“五脏坚固,血脉和调,肌肉解利,皮肤致密,营卫之行,不失其度,呼吸徐微,气以度行,六腑化谷,津液布扬,各如其常,始能长久”。也就是说,只有五脏和平,气血充旺,气机通畅,骨正筋柔,才是健康的形体。因此,从养生者看来,养形就是养生。而养形则须从固精护气,袪除疾病二方面着手,一者保持形体内精气旺盛,一者避免对形体健康的损害。延年却病笺正是在这两个方面,辑录服气、胎息、吐纳、导引诸法,掇取天地英华,以补助体内精气;运动形体,宣畅经络,流通气血,袪除疾病。是本书的精粹部分。
高氏认为:“饮食,活人之大本也。是以一身之中,阴阳运用,五行相生,莫不由饮食。故饮食进则谷气充,谷气充则血气盛,血气盛则筋力强。”“由饮食以资气,生气以益精,生精以养气,气足以生神,神足以全身,相须以为用者也。”饮食作为滋养形体的主要手段,而由于饮食不节又常常是造成疾病的重要原因。加之任何食物都有寒热温凉,升降浮沉,酸苦辛甘咸的不同气味属性,服食不当,养生者适足以害生。因此,在养生家看来,饮食的目的不在于追求口腹之乐,玉盘珍馐,色香味之感官快乐,而在于通过饮食或药饵的调养,来补益人体的精气神明,调整人体内部阴阳关系,使人体内脏腑功能协调,以达到健康长寿的目的。这就是高氏所提出的:“日用养生,务尚淡薄,勿令生我者害我,俾五味得为五内贼,是得养生之道也。”鉴于此,高氏博集茶泉、汤品、熟水、粥麋、果实面粉、脯鲊、家蔬、野蔌、酝造、曲、甜食、法制药品,共十二大类,计五百五十余种食品饮料的配伍备制,惟人量已阴脏阳脏之殊,选择服食。可谓集古代服食品类之大成。
在我国古代,养生家往往就是医学家,医学家又多兼明养生之理。虽然二者在目的上有所不同,医学家以治病救人为目的,养生家则更多地在于追求延年益寿,但是,在针对疾病状态下的人体怎样恢复健康这一问题上,却是完全一致的。这是因为疾病本身就是危害人体,夭人寿命的重要原因。高氏由于自身遭遇,自幼多病体羸,因此特别留心医药,因将历验所得,汇成灵秘丹药笺。首丹药,用以填精补髓,强壮筋骨,治诸虚百损,五劳七伤;次列痰证、眼目、风证,痨证、噎膈、泻痢、痔漏、痈疖疮疡,以及乌须发、口齿、时疮诸方;再次客谈经验奇方,并解毒诸法,四方珍异药品。内容十分丰富,是极有研究价值和实用价值的医药数据。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儒家作人的准则。看起来,高氏一生仕途不显,因此,在不得志之时,怎样才能“坚贞以全吾形,保其余年”,是高氏所极为关心的。故取“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去危以图其安,或曲避以守其道,或庇物以全其清”者,共二百人,据皇甫谧《高士传》加以增损,撰成尘外遐举笺。表明自己退闲隐居生活中,心无所营,而神气清朗;物无容扰,而志闲身逸,养寿怡年的心志。
综上所述,《遵生八笺》一书,正是从八个方面系统全面地总结了我国古代养生学。书中反映出高氏对养生延年的认识是十分鲜明的,他所提出的修德养神,恬寂清虚;顺应自然,与时消息;尚简求适,起居安乐;心有所寄,庶不外驰;养气保精,运体却病;服食养生,务尚淡薄;灵药填精,袪病延年;隐居求志,去危图安等观点,在我国养生学发展中,是具有深远影响的。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认为《遵生八笺》是我国古代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集明以前养生学大成的代表著作。
《遵生八笺》始刊于明万历十九年辛卯(1591年),其后,明崇祯间,清嘉庆、光绪间曾多次翻刻,但流传至今,已经保留不多了。一九八五年,巴蜀书社加以标点,分册印行。出版后,即受到广大读者喜爱,很快抢购一空。一九八八年,为满足读者需要,修订后合订成一册再次印行,很快又告售罄。其间,不少读者对书中内容有所删节感到遗憾。于是接受巴蜀书社的委托,重新校订。此次整理,采取明万历十九年高氏原刊雅尚斋本为底本,以传世各本及书中涉及的其它书籍详加校勘,订正错讹,加以标点。对原所作删节部分,一依底本,不作改动,全部补入。
限于水平,整理中的错误和疏漏当难于避免,切望读者随时指出。
王大淳一九九○年八月十七日
遵生八笺序
夫人生实难,有生必灭,亭毒虔刘,递相推霣。何昼弗晦?何流弗东?朝市喧嚣,舟车杂沓,转盼之间,悉为飞尘。若朝花之谢夕英,后波之推前浪。无问韶姱丑姿,王侯厮养,同掩一丘,大期既临,无一得免者。智士作达,委而任之,顺自然之运,听必至之期,靡贪靡怖,时到即行。或纵娱乐,取快目前;或宝荣名,不朽身后,命曰旷达,亦庶几贤于火宅煎忧,土灰泯没者矣。然若曹必无可奈何,而姑为此托寄,语虽近似,理则未然。不知命有可延之期,生有可尊之理,人患昧理而不能研讨,知其理矣,又或修持而不能精坚,卒之命先朝露,骨委黄垆,良可邑邑。
夫藏宝于箧者,挥掷则易空,吝啬则难尽,此人所共识也。人禀有限之气神,受无穷之薄蚀,精耗于嗜欲,身疲于过劳,心烦于营求,智昏于思虑。身坐几席而神驰八荒,数在剎那而计营万禩,揽其所必不任,觊其所必不可得。第动一念,则神耗于一念;第着一物,则精漏于一物。终日营营扰扰,翕翕熠熠,块然方寸,迄无刻宁。即双睫甫交,魂梦驰走,四大稍定,丹府驿骚。形骸尚在,精华已离,犹然不省,方将为身外无益之图,劳扰未已也。譬之迅飙之振槁箨,冲波之泐颓沙,烈火之燎鸿毛,初阳之晞薤露,性命安得不伤,年龄安得不促乎!
至人知滔淫之荡精,故绝嗜寡欲以处清静;知沉思之耗气,故戒思少虑以宅恬愉;知疲劳之损形,故节慎起居以宁四大;知贪求之败德,故抑远外物以甘萧寥。畏侵耗如利刃,避伤损如寇仇,护元和如婴儿,宝灵明如拱璧,防漏败如航海,严出入如围城。而观窍妙,明有无,媾阴阳,炼神气,成圣结丹,抱元守一,以至混沌如绵,虚空粉碎而后已,如是乃谓之尊生。自轩后柱下以来,维三光而后天地者,代有其人,宁可尽目之为诞谩不经乎!
虎林高深父,博学宏通,鉴裁玄朗。少婴羸疾,有忧生之嗟,交游湖海,咨访道术,多综霞编云笈,秘典禁方。家世藏书,资其淹博,虽中郎至赏,束晢通微,殆无以过。乃念幻泡之无常,伤蜉蝣之短晷,悟摄生之有道,知人命之可长,剖晰玄机,提拈要诀,着为《遵生八笺》。恬寂清虚,道乃来舍,故有清修妙论;阴阳寒暑,妙在节宣,故有四时调摄;养形以无劳为本,故有起居安乐;学道以治病为先,故有延年却病;消烦去闷,丹境怡愉,故有燕闲清赏;戒杀除膻,脏腑澄澈,故有饮馔服食;补髓还精,非服药不效,故有灵秘丹药;调神去壳,非脱尘不超,故有尘外遐举。继之修身炼性,养气怡神,以了道还元,长生度世,洵人外之奇书,玄中之宝篆也。
或谓大道以虚无为宗,有身以染着为累,今观高子所叙,居室运用,游具品物,宝玩古器,书画香草花木之类,颇极烦冗。研而讨之,驰扰神思;聚而蓄之,障阂身心,其于本来虚空,了无一法之旨,亦甚戾矣,何遵生之为?余曰不然,人心之体,本来虚空,奈何物态纷拏,汩没已久,一旦欲扫而空之,无所栖泊。及至驰骤漂荡而不知止,一切药物补元,器玩娱志,心有所寄,庶不外驰,亦清凈之本也。及至豁然县解,跃然超脱,生平寄万之物,并划一空,名为舍筏,名为甩手,嗟乎,此惟知道者可与语此耳。抱朴子、陶都水得道至人,咸究心古今名物,阴阳术数,医卜方药,一事不知,以为深耻,不闻障心而累道,何疑于深甫乎!
昔蔡邕秘王充《论衡》以为至宝,今观《论衡》,间有名言,未关至理,颇事搜猎,终属冗猥。令中郎得见深甫八笺,当何以云。余恐宝《论衡》者,虽得《八笺》,未必知宝也。万历辛卯孟夏之吉
弢光居士屠隆纬真父撰
瑞南道人高濂深甫隶古
遵生八笺叙
不佞束发探壁中科斗,旌阳师八诫,神魂寄之。辛未,叨一第,官钦州,去家万里而遥,岛夷猖狂,岁坐烽火中,调兵食,即往来勾漏,悠然会心,而有生之乐无几矣。已而官爽鸠氏,载书乞南官,水厅无事,闭影息交,日取二藏书服习之,其于遵生旨稍稍窥一斑。庚辰春三月,梦陶贞白,坐语良久,即上书,不待报,归武林。斯时也,五柳依依,与张绪争少年矣。壬午春,坐圜中百日,大悟遵生口诀,以省中风尘起,未竟此缘,至今殊怏怏也。年来上武夷,过雁荡,求出尘如管涔童子、灵威丈人者,冀旦莫遇之,而龙沙八百尚在渺茫间。庚寅秋杪,自白岳归,有天际真人之想,适瑞南高子诣余曰:子虚往而实归矣。吾所集《遵生八笺》,皆生平所得实际语,子为我弹射之。余挑灯夜读,如入五都之市,毕陈众宝,如睟盘示儿,种种咸在,洛阳纸贵自今始矣。余谢玄晏,乌能为子重,余癖嗜《抱朴子》,勤力着十万言,今千载又获睹遵生大编,且得尝禁脔焉。其一曰《清修妙论笺》,出入乎二氏,而耀宝珠以照浊世者也。其二曰《四时调摄笺》,贯彻乎阴阳,而运杀机以全生机者也。其三曰《起居安乐笺》,蘧庐乎天地,而借幻境以养真诠者也。其四曰《延年却病笺》,橐钥乎三宝,以寿天命者也。其五曰《饮馔服食笺》,化工乎群品,以完天倪者也。其六曰《燕闲清赏笺》,遨游乎百物,以葆天和者也。其七曰《灵秘丹药笺》,借轩岐之梯航,以渡无量众生乎?其八曰《尘外遐举笺》,树箕颍之风声,以昭儒家功令乎?瑞南子良苦心矣。余筮仕天涯,即五岭八桂,尽入奚囊,归来无岁不出游名山洞府,足迹殆遍,未得窥二酉以印证了了于胸中者,幸而得《八笺》咀嚼之,洋洋洒洒,然遵生之旨大备矣。试展《清修妙论》,所以羽翼许师八诫者,功岂浅浅乎哉,他可知矣。余不敏,敢终身诵之,且乞寿之梓,以公天下具只眼者。高子曰:唯唯。
万历辛卯岁仲夏之辛卯日贞阳道人仁和李时英撰
遵生八笺自叙
自天地有生之始,以至我生,其机灵自我而不灭。吾人演生生之机,俾继我后,亦灵自我而长存。是运天地不息之神灵,造化无疆之窍,二人生我之功,吾人自任之重,义亦大矣。故尊生者,尊天地父母生我自古,后世继我自今,匪徒自尊,直尊此道耳。不知生所当尊,是轻生矣。轻生者,是天地父母罪人乎!何以生为哉?然天地生物,钧穷通寿夭于无心,俾万物各得其禀。君子俟命,听富贵贫贱于赋畀,顺所适以安其生。彼生于富贵者,宜享荣茂之尊矣,而贫贱者,可忘闲寂之尊哉?故余《八笺》之作,无问穷通,贵在自得,所重知足,以生自尊。博采三明妙论,律尊生之清修;备集四时怡养,规尊生之调摄;起居宜慎,节以安乐之条;却病有方,导以延年之术;虞燕闲之溺邪僻,叙清赏,端其身心;防饮馔之困膏腴,修服食,苦其口腹;永年以丹药为宝,得灵秘者乃神,故集奇方于二藏;隐德以尘外为尊,惟遐举者称最,乃禄师表于百人。八者出入玄筌,探索隐秘,且每事证古,似非妄作。大都始则规以嘉言,继则享以安逸,终则成以善行。吾人明哲保身,息心养性之道,孰过于此?谓非住世安生要径哉?是诚出世长生之渐门也。果能心悟躬行,始终一念,深造道妙,得意忘言,俾妙论合得,调摄合序,所居常安,无病可却。谢清赏玩好,俾视空幻花;辟饮馔腥膻,而味餐法喜。丹药怀以济人,遐举逸吾高尚。向之藉窥尊生门户者,至则登其径奥矣。到此则心朗太虚,眼空天界,物吾无碍,身世两忘。坐致冈陵永年,鲐庞住相。逍遥象外,游息人间,所谓出尘罗汉,住世真仙,是即《八笺》,他日证果。谚云:得鱼忘筌。文字其土苴哉?笺帙当为覆瓿矣。故知尊生之妙者,毋于此过求,亦毋以此为卑近也,乃可与谈道。
湖上桃花渔高濂深甫瑞南道人撰
遵生八笺
高濂
清修妙论笺
上卷
日抄玄经秘典圣贤教戒省心律己格言计二百条
高子曰:摄生尚玄,非崇异也。三教法门,总是教人修身、正心、立身、行己、无所欠缺。为圣为贤,成仙成佛,皆由一念做去。吾人禀二五之精,成四大之体,富贵者,昧养生之理,不问卫生有方;贫穷者,急养身之策,何知保身有道?指神仙之术为虚诬,视禅林之说为怪诞也。六欲七情,哀乐销烁,日就形枯发槁,疾痛病苦,始索草根树皮,以活精神命脉。悲哉,愚亦甚矣!保养之道,可以长年,载之简编,历历可指,即《易》有《颐卦》,《书》有《无逸》,黄帝有《内经》,《论语》有《乡党》,居子心悟躬行,则养德养生,兼得之矣。岂皆外道荒唐说也?余阅典籍,随笔条记成编,笺曰《清修妙论》。
《老子》曰:“人生大期,百年为限。节护之者,可至千岁,如膏之炷小与大耳。众人大言我小语,众人多烦我少记,众人悸怖我不怒。不以人事累意,淡然无为,神气自满,以为长生不死之药。”
《庄子》曰:“能遵生者,虽富贵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年尊爵者,皆重失之。
《福寿论》曰:“贫者多寿,富者多促。贫者多寿,以贫穷自困而常不足,无欲以劳其形、伐其性,故多寿。富者奢侈有余,贼心害性,所以折其寿也。乃天损有余以补不足。然有贫而促者,必德不足,是以夭耳。故世人当安其分。若今官爵之非分,车马之非分,妻妾之非分,屋宇之非分,货易之非分,神能记之,使之灾焉,病焉,夭焉,人不知也。”
又曰:“故世人幸而得之者,灾也;分而得之者,吉也。人年五十,能补其过,悔其咎,布仁惠之恩,垂悯恤之念,奉德不欺,圣人知之,贤人护之,天乃爱之,人乃悦之,鬼神敬之,富贵长守,寿命安康。是去攻劫之患,除水火之灾,必可保生,以全上寿矣。”
麻衣道者曰:“天地人等列三才,人得中道,可以学圣贤,可以为神仙。况人之数与天地万物之数等。今之人,不修人道,贪爱嗜欲,其数消减,只与物同也,所以有老病夭殇之患。鉴乎此,必知所以自重,而可以得天元之寿矣。”
《阴符经》曰:“淫声美色,破骨之斧锯也。世之人不能秉灵烛之照迷情,持慧剑以割爱欲,则流浪生死之海,是害先于恩也。”
《参赞书》日:“年高之时,阳气既弱,觉阳事辄盛,必慎而抑之,不可纵心竭意。一度不泄,一度火灭;一度火灭,一度添油。若不制而纵情,则是膏火将灭,更去其油。故《黄庭经》云:'急守精室勿妄泄,闭而宝之可长活。’”
黄帝曰:“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可寿百岁。”
彭祖曰:“凡人不可无息,当渐渐除之,人身虚无,但有游气,气息得理,而病不生。”又曰:“道不在烦,但能不思衣,不思食,不思声色,不思胜负,不思得失,不思荣辱,心不劳,神不极,可寿千岁。”
《吕览》曰:“年寿得长者,非短而续之也,毕其数也。毕数之务,在乎去害。何谓去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咸,五者充形,则生害矣。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则生害矣。大寒、大热、大燥、大湿、大风、大霖、大雾,七者动精,则生害矣。”
仲长统《昌言》曰:“屈者以夫伸,蓄者以夫虚,内者以夫外也。气宜宣而遏之,体宜调而养之,神宜平而抑之,必有次和者矣。夫善养性者得其和。邻脐二寸谓之关,关者,所以关藏呼吸之气,禀授四体也。故气长以关息,气短者其气稍升,其脉稍促,其神稍越。至于以肩息而舒,其神稍专,至于以关息而气衍矣。故养寿者,当致气于关,是为要术。”
崔瑊《箴》曰:“动不肆勤,静不燕逸,有疾归天,医不能恤。太上防疾,其次萌芽,腠理不蠲,骨髓奈何?”
黄帝问歧伯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人年至半百,而动作衰敝,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故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今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精,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知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
《亢仓子》曰:“导筋骨则形全,剪情欲则神全,靖言语则福全。”
《唐书》有云:“多记损心,多语耗气。心气内损,形神外散。初虽无觉,久则为弊。”
《续博物志》曰:“眼者身之镜,耳者体之牖,视多则镜昏,听众则牖闭。面者神之庭,发者脑之华,心悲则面焦,脑减则发素。精者体之神,明者身之宝,劳多则精散,营竟则明消。”
应璩诗曰:“昔有行道人,陌上见三叟,年各百余岁,相与锄禾莠。往拜问三叟:何以得此寿?上叟前致词:室内姬粗丑。二叟前致词:量腹接所受。下叟前致词:暮卧不覆首。要哉三叟言,所以寿长久。”
柳公度年八十九,或问之,曰:“吾不以脾胃暖冷物、熟生物,不以元气佐喜怒,气海常温耳。”
温公《解禅六偈》曰:“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铦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颜回甘陋巷,孟轲安自然,富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孝悌通神明,忠信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作因果。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不坏身。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贤为大圣,是名佛菩萨。言为百世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茅季伟诗云:“欺诳得钱君莫羡,得了却是输他便。来往报答甚分明,只是换头不识面。多置田庄广修宅,四邻买尽犹嫌窄,雕墙峻宇无歇时,几日能为宅中客?造作田庄犹未已,堂上哭声身已死。哭人尽是分钱人,口哭原来心里喜。众生心兀兀,常住无明窟,心里为欺谩,口中佯念佛。”是皆真实不虚话也。闻此则少者当戒,况老人乎!
薛子曰:“养得胸中无一物,其大浩然无涯。有欲则邪得而入之,无欲则邪无自而入。且无欲则所行自简,又觉胸中宽平快乐,静中有无限妙理。”
又曰:“常沉静则含蓄义理深,而应事有力。故厚重静定宽缓,乃进德之基,亦为老人养寿之要。”
“一念之非即遏之,一动之妄即改之,一毫念虑杂妄,便当克去。志固难持,气固难养。主敬可以持志,少欲可以养气。”
“人若不以理制心,其失无涯。故一念之刻即非仁,一念之贪即非义,一念之慢即非礼,一念之诈即非智。此君子不可一念起差,至大之恶,由一念之不善,而遂至滔天。”
“修德行义,守道养真,当不言而躬行,不露而潜修,外此一听于天。若计较成仙作祖,邀名延誉,则日夕忧思,况未必遂,徒自劳扰,是为不知天命。”
“才舒放即当收敛,才言语便思简默。不可乘喜而多言,不可乘快而多事。须有包含,则有余味,发露太尽,恐亦难继.故慎言语,养德之大;节饮食,养生之大。”
“积德积善,不知其善,有时而得用;弃礼背义,不知其恶,有时而蒙害。故庄敬日强,轻肆日偷。”
“圣人不怨天,不尤人,心地多少洒落自在。常人才与人不合即尤人,才不得于事即怨天,其心忿忮劳扰,无一时之宁泰,是岂安命顺时之道?”
“心诚色温,气和词婉,必能动人。若人未己知,不可急求其知;人未己合,不可急求其合。觉人之诈,不形于言,有无限余味。”
“佛言苦乐逆顺,道在其中。夫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素夷狄行乎夷狄,随寓而安,圣贤也,何有苦乐逆顺之异哉?苦乐逆顺,固外也,以吾道处之,则无不可。”
“世人所以不达道者,正以浮幻相缠,役役无了时也。苟能具天眼,勘破世故,则虚名薄利,皆为吾累。古之人所以适其适,而不适人之所共适者,为己重也。”
“人生世间,要见识高远。见识高远,则不为浅近眩惑。日观世事之盛衰,夜观气运之消长。由其盛衰也,吾以出处应之;由其消长也,吾以进退随之,则祸可避而害可禳。不然,奔役?梦,几何不为时势所害?”
“世间陷阱,在在有之,要人醒醒耳。眼一少昧,足一少偏,心一少惑,则堕落阱中,安能出哉?身在阱中,心悔前日之非,晚矣!此君子贵乎知微。”
“敬者德之聚也。敬则众善毕集,不敬则怠惰放僻随至,而德败矣。持敬而无间断,则诚矣。未能诚者,由敬而入,敬以存心,其体湛然,自无杂虑。况庄敬亦是保养身心元气的工夫。”
“衣垢不湔,器缺不补,对人犹有惭色;行垢不湔,德缺不补,对天岂无愧心?”
“君子对青天而惧,闻雷震而不惊;履平地而恐,涉风波而不惧。”
“破爪伤肤,坏梳摘发,色为之变;聚珍瘗身,列艳靡骨,心为之安。”
“倚富者贫,倚贵者贱,倚强者弱,倚巧者拙。倚仁义道德者,不贫,不贱,不弱,不拙。”
“化于未明之谓神,止于未为之谓明,禁于已着之谓察,乱而后制之谓瞽。故于事物之扰,不可不先此三者。”
“为家以正伦理、别内外为本,以尊祖睦族为先,以勉学修身为次,以树艺牧畜为常。守以节俭,行以慈让,足己而济人,习礼而畏法。可以寡过,可以静摄,而无扰扰于前矣。”
“吾人不可以不知命,矧老人乎?人之所志无穷,而所得有限者,命也。命不与人谋也久矣,安之故常有余,违之则常不足。惟介以植内,和以应外,听其自来,是安命也”。
“心本可静,事触则动。动之吉为君子,动之凶为小人。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是不为外物动也。”
“泛交不若寡交,多求不若慎守。”
“易损而难覆者,精也;易躁而难静者,神也。惟养元气充满,则精神融和,遇损遇躁,常有主以制之矣。”
“造道者可谓之富,失学者可谓之贫,听天者可谓之达,无耻者可谓之穷。”
《书》曰:必有容,德乃大;必有忍,乃济。”君子立心,未有不成于容忍,而败于不容忍也。容则能恕人,忍则能耐事。一毫之拂,即勃然而怒,一事之违,即愤然而发,是无涵养之力,薄福之人也。是故大丈夫当容人,不可为人容;当制欲,不可为欲制。
东坡曰:“蜗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疲,竟作粘壁枯。”此言深可为不知进退者戒也。夫人事之役役,计谋之敝敝,人皆以人事可以致富贵,计谋可以立功名,殊不知一作一辍,有造物以宰之。为之而成者,非其能也,命之至也,适与造物侔也。况为之而不成者多乎?造物无言也,人不可以惑其听;造物无形也,人不可以渎其公。世之人役役敝敝于百年之间,无顷刻之自安者,不亦深可哀也?不足为造物挠,深足为造物笑。
“心上有刃,君子以含容成德;川下有火,小人以忿怒殒身。”
“惟心与天一,故理之所得者独明,而能开人心之迷。心与地一,故水之所汲者独灵,而能涤人心之陋。故以一杯之水,而能疗医所不治之疾,罔不瘳者,岂由水之灵哉?实资于道之用也。不知者为妄诞。”
“人心思火则体热,思水则体寒。怒则发竖,惊则汗滴,惧则肉颤,愧则面赤,悲则泪出,慌则心跳,气则麻痹。言酸则垂涎,言臭则吐唾。言喜则笑,言哀则哭。笑则貌妍,哭则貌媸。又若日有所见,夜必梦扰;日有所思,夜必谵语。梦交则泄精,气怒则发狂。此皆因心而生者也,人可于灵君使令一刻不在绛宫以统百属乎?”
太一真人曰:“予有经三部,共只六字,儒者诵之成圣,道士诵之成仙,和尚诵之成佛,而功德甚大,但要体认奉行。一字经曰忍,二字经曰方便,三字经曰依本分是也。三经不在大藏,只在灵台。”有味乎言哉!
又曰:“心静可以通乎神明,事未至而先知,是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也。盖心如水也,久而不挠,则澄彻见底,是谓灵明。故心静可以固元气,万病不生,百岁可活。若一念挠浑,则神驰于外,气散于内,荣卫昏乱,百病相攻,寿元自损。”
嵇中散曰:“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悟生理之易失,知一过之害生。故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修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
神农曰:“上药养命,中药养性。”诚知性命之理,因辅养以通也。而世人不察,惟五谷是见,声色是耽,目惑玄黄,耳务淫哇。滋味煎其脏腑,醴醪煮其肠胃,馨香腐其骨髓,喜怒悖其正气,思虑消其精神,哀乐殃其平粹。夫以蕞尔之躯,攻之者非一途,易竭之身,而内外受敌,身非木石,何能久乎?
又曰:“善养生者,清虚静泰,少思寡欲。知名位之伤德,故忽而不营,非欲而强禁也。识厚味之害性,故弃而不顾,非贪而后抑也。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守白独着。旷然无忧患,宁然无思虑。又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自济,同乎大顺。然后蒸以灵芝,润以醴泉,晞以朝阳,和以五弦,无为自得,体妙心玄。亡欢而后乐足,遗生而后身存。若此以往,庶可与羡门比寿,王乔争年。”
《贞白书》曰:“质像所结,不过形神。形神合,则是人是物;形神若离,则是灵是鬼。非离非合,佛法所摄;亦离亦合,仙道所依。何以能致为仙?是修铸炼之事极,感变之理通也。譬之为陶,当埏埴为器之时,是土而异于土,虽燥未烧,遇湿即败,烧而未熟,不久尚坏。火力既足,表里坚固,河山有尽,此形无灭。假令为仙者,以药石炼其形,以精灵莹其神,以和气濯其质,以善德解其缠,万法皆通,无碍无滞。欲合则乘云驾雾,欲离则尸解质化,不离不合,则或存或亡。各随所业,修道讲学,以跻仙路,永保长年。”
“夫人只知养形,不知养神,只知爱身,不知爱神。殊不知形者,载神之车也,神去人即死,车败马即奔也。”
“养寿之法,但莫伤之而已。冬温夏凉,不失时序之和,所以适身也。若重衣厚褥,体不甚苦,以致风寒之疾;厚味脯腊,醉饱肥甘,以致结聚之患;美色妖冶,嫔妾盈房,以致虚损之祸;淫声艳曲,怡心悦耳,以致荒耽之惑。故世人不终耆寿,咸多夭殁者,皆由不自爱惜,忿争尽意,邀名射利,聚毒攻神,内伤骨髓,外消筋肉,血气枯槁,经络壅闭,内里空虚,招来众疾,一有所感,便不可支。是由正气日衰,邪气日盛故耳。”
《太上日用经》曰:“饮食餐完,禁口端坐,莫起邪念,世事俱忘,存神定意,眼不视物,耳不听声,息心内守,调息绵绵,呼吸自在,似有如无。心火下降,肾水上升,口中津生,灵真附体,得至长生,与天齐寿。”
《道林摄生论》曰:“老人养寿之道,不令饱食便卧,及终日久坐久劳,皆损寿也。时令小劳,不致疲倦,不可强为不堪之事。食毕,少行百步,以手摩腹百过,消食畅气。食欲少而数,恐多则难化。先饥而食,先渴而饮,先寒而衣,先热而解,勿令汗多。不欲多唾,唾不令远。勿令卧熟扑扇,勿食生冷过多。勿多奔走,勿露卧空阶,而冒大寒、大热、大风、大露。勿伤五味:酸多伤脾,苦多伤肺,辛多伤肝,咸多伤心,甘多伤肾。此数者,老人犹当加意。”
“老人摄生,卧起有四时之早晚,兴居有至和之常制。调引筋骨有偃仰之方,杜疾闲邪有吞吐之术,流行荣卫有补泻之法,节宣劳逸有予夺之要。忍怒以全阴气,忍喜以全阳气。然后将草木药饵以救亏缺,后炼金丹以定无穷。他若自己修为,要当居贫须要安贫,居富切莫矜富。居贫富之中,恒须守道,勿以贫富改志易性。识达道理,似不能言,作大功德,勿自矜伐。年至五十以外,以至百年,美药勿离于手,善言勿离于口,乱想勿生于心。勿令心生不足,好恶常令欢喜。勿得求全于人,勿得怨天尤命。常当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此十二少者,养性之都契也。多思则神殆,多念则神散,多欲则智乱,多事则形劳,多语则气丧,多笑则脏伤,多愁则心憍,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妄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述不理,多恶则憔悴无欢。此十二多不除,丧生之本也。惟无多无少,几于道矣。”
《要记》曰:“一日之忌,暮无饱食;一月之忌,暮无大醉;终身之忌,暮常护气。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立伤骨,久行伤筋,久坐伤肉。大饱伤肺,大饥伤气。勿当屋梁脊下睡卧,卧勿头向北。勿点灯烛照卧,六神不安。大汗勿脱衣,多得偏风,半身不遂。卧处勿令有孔隙,风入伤人。最寒勿令火炉安向头旁,令人头重目赤鼻干。冬日冻足冻脑,春秋脑足俱冻。寅日剪指甲,午日剪足甲,烧白发,并吉。勿食父母本生所属禽兽之肉,令人魂魄飞扬。勿忍溺并怒抛,以致膝冷成痹。勿忍后并强努,以致气痔腰疼。入庙宇必恭敬,勿姿意注目。见怪勿得惊恐,以怪为怪。数者是亦养生之大者,当究心焉。”
《关尹子》曰:“人之平日,忽焉目见非常之物者,皆精有所结而然;病目忽见非常之物,皆心有所歉而然。苟于吾心能于无中示有,则知吾心能于有中示无,但不信之,自然不神。或曰:彼识既昏,谁能不信?应曰:如捕蛇人而不畏蛇,彼虽梦蛇,而心亦不怖。道无鬼神,独往独来。”
又曰:“困天下之智者,不在智而在愚;穷天下之辩者,不在辩而在讷;服天下之勇者,不在勇而在怯。少言者,不为人所忌;少行者,不为人所短;少智者,不为人所劳;少能者,不为人所役。壮者当知三在四少,以遵吾生,矧高年之人,于此可不更加珍重,以保全天年?”
“长生之法,保身之道,因气养精,因精养神,神不离身,乃得常健。”
养生大要:“一曰啬神,二曰爱气,三曰养形,四曰导引,五曰言语,六曰饮食,七曰房室,八曰反俗,九曰医药,十曰禁忌。”又曰:“无劳尔形,无摇尔精,归心静默,可以长生。”
“天地以生成为德,有生所甚重者,身也,身以安乐为本。安乐所可致者,以保养为本。先其本,则本固,本既固,疾病何由而生?寿岂不永?故摄生有三:曰养神,曰惜气,曰防疾。忘情去智,恬澹虚无,离事全真,内外清凈,如是则神不内耗,境不外惑,真一不杂,神自宁矣,是曰养神。抱一元之本根,固归真之精气,三焦定位,六贼忘形,识界既空,参同斯契,虚实相通,名曰大通,则气自定矣,是曰惜气。饮食适时,温凉合度,出处无犯于八邪,动作不可为勉强,则身自安矣,是曰防疾。”
又曰:“善养生者养内,不善养生者养外。外贪快乐,姿情好尚,务外则虚内矣。所谓养内者,使五脏安和,三焦守位,饮食得宜,世务不涉,是可长寿。”
《庄子》曰:“人之可畏者,衽席饮食之间为最,而不知预为之戒者,过也。若能常自谨畏,病疾何由而起?寿考焉得不长?贤者造形而悟,愚者临病不知,诚可畏也。”
“劳者,劳于神气;伤者,伤于形容。饥饱过度则伤脾,思虑过度则伤心,色欲过度则伤肾,喜怒过度则伤肝,悲愁过度则伤肺。又如风寒暑湿则伤于外,饥饱劳役则伤于内。昼感则伤于荣,夜感则伤于卫。经行内外,劳一而二,由二而十,真气外散,五邪入内,使人肌肉内消,神气短少,饮食渐减,行步无力,虽欲久生,恐无能矣。”
《道院集》曰:“游心虚静,结志玄微,委虑无欲,归计无为。凝神灭想,气和体舒,达延生命,寿与天齐。”
又云:“检情摄念,息业养神。悟妄归真,观空见性。常习静明,不为魔动,心我两忘,神气自满。”
又云:“止念令静,观理令明。念静理明,不死可能。导气令和,引体令柔。气和体柔,长生可求。”此皆至妙要论。
“一人之身,一国之象也。胸臆之设,犹宫室焉;支体之位,犹郊境焉;骨节之分,犹百川焉;腠理之间,犹四衢焉。神犹君也,血犹臣也,气犹民也。故至人能理其身,亦犹明君能治其国。爱民安国,爱气全身;民弊国亡,气衰身谢。故上士施医于未病之先,防守于未败之日。故摄生者,先除六害:一曰薄名利,二曰禁声色,三曰廉货财,四曰损滋味,五曰屏虚妄,六曰除嫉妒。六者若存,真经空念,不能挽其衰朽矣。”
又曰:“冬则朝勿饥,夏则夜勿饱。早起不在鸡鸣前,晚起不过日出后。心内澄则真人守其位,气内定则邪秽去其身。行欺诈则神悲,好争竞则神沮。轻侮于人则减算,杀害于物必伤年。行一善则神魂欢,作一恶则心气乱。人能宽泰自居,恬淡自守,则神形安静,灾病不生,仙禄注名,鬼簿落籍。寿福安宁,由此兆始。”
《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之数七,丈夫之数八。”女子过七七四十九数,则任脉虚,冲脉衰,天癸竭,地道不通,以渐枯槁,华色失荣。丈夫过八八六十四数,则五脏皆衰,筋骨解弛,血脉短促,精气耗散,天道闭塞,日就憔悴,肌肉无华。故上寿之人,年过常数,皆由衣食充足,药饵扶护,孝子贤孙,承欢爱养,调其朝夕,适其寒温,上顺天心,下契人理,顺天之道,寿命无疆。
岱翁曰:“尝见世人,治高年之人疾患,竟同少年,乱投汤药,妄行针灸,以攻其病,务欲速愈。殊不知上寿之人,血气已衰,精神已散,至于视听聪明不及,手足举动,肢体不随,心志沉昏,头目玄晕,气脉妄行,则宿疾时发,或秘或散,或冷或热,此皆老人常态。不慎治之,急投峻药取效,或吐或汗,或解或利,老弱之人,不能禁架。汗则阳气泄,吐则胃气逆,泻则元气脱,立致不虞,此老病大忌。更不可用市中买药,并他人闻说病源,不知药味,送来服饵,及虎狼之药,切宜仔细。若身有宿疾,或时发动,则随其疾状,用温平顺气、开胃补虚中和汤药,调停饮食,或随食物变馔治之,最为要法。”
“养寿之道,与仙佛二教最是快捷方式,故清凈明了四字最好。内觉身心空,外觉万物空,破诸妄相,无可执着,是曰清凈明了。”
故《说心法》曰:“前不接灭,后不引起,前后断绝,中间自孤。当体不顾,应时消灭,知体已灭,豁然如空。古事过去空,今事眼前空,未来决定空。一切尘劳,是大虚妄,不可执而为有,自障吾心,结成烦恼。”
《金经大乘法》云:“身便是幻,幻时所化,又是幻中之幻。世即是梦,梦时所见,又是梦中之梦。辗转虚妄,如声外有响,形外有影,形声影响,起于一真。影外影为三等妄,梦中梦是两重虚。”
“一切诸有,如梦如幻;一切烦恼,是魔是贼。人生一世中,其梦无数,梦中一一称我,梦中之我,岂非空乎?要知梦既是空,身亦如梦,何以迷着?”
“谛思身之未生,有象乎?有名乎?有我乎?身之既化,有象乎?有名乎?有我乎?身前身后,两不可知,安得于中偏执为我,爱恋忧怖,终日戚戚?”
“物之生成谓之造,物之变灭谓之化,性之分别谓之识,一切含识谓之相。相续有情,名随因报,流转无穷。有能遗物离人,超出造化之外,卓然独存,其惟大觉圣人乎?”
“万物自万物,二仪中虚空自无碍;万念自万念,一心中虚空自无碍。”
“无数之形,自古生化而不停;无数之情,自古差别而不平;无数之事,自古烦恼而不定;无数之有,自古成坏而不久。往者无迹,来者无极。若悟一一皆空,即当心如太虚,洞然无碍,有何介怀,更生色相?”
“天地万物,因妄相和合而生;人世万事,因妄情交结而成。念起念止皆自心,念起则一切烦恼起,念止则一切烦恼止。何不见心,以息此念?念起即觉,如川欲泄,篑土可塞,襄陵势绝。如火欲燃,杯水可沃,燎原势灭。觉念止念,宜速而切。”
晁文元曰:“修行之法,两熟居先。智断之理熟,则事事皆空,岂空留碍;力制之功熟,则念念不起,自然安闲。智断即观,力制即止也。”
“万沤起而复破,水性常存;千灯明而复灭,火性原在。忘情之心,不住于相,如汤消冰,冰汤俱尽,无可分别。触境之心,未能不动,如谷应声,即应即止,无复有余。”
“不茹荤饮酒,是祭祀斋,非心斋也。汝能一志,无以耳听以心听,无以心听以气听。疏瀹汝心,除嗜欲也;澡雪汝精,去秽累也;掊击其志,绝思虑也。无思无虑,则心专于道;无嗜无欲,则乐于道;无秽无累,则合于道。心无二想,名曰一志。”
《太上九行》曰:“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于动,是名上三行。行无名,行清凈,行诸善,是名中三行。行忠孝,行知足,行推让,是名下三行。”
“不止之心,妄心也;不动之心,真心也。归心不动,方是自心。此是止息之义,故其文以自心为息。”又曰:“息者气也,自者从也,气从心起,故心住则息住,心行则息行。”所以禅道二宗,以息心为最切要。
《楞严圆觉注》曰:“心息相依,息调心静,入胜定地,似尤简径。念起即觉,觉之即无,入三菩提,此最权舆。神气相合,气和神清,清和久久,自然长生。”
晁公曰:“梦觉之初,诸念未念,方寸之室虚白生,此清境可爱。昧爽之初,群动未动,方丈之室虚白生,此静又更可爱。此时进道,表里相应,真可乐也。五鼓之后,睡觉而坐,自觉神清气清,耳中音清,其妙无比。”
又曰:“垢渐去而鉴渐明,魄渐销而月渐满。攻竹木,先节干则枝叶易去,迎刃而解。日损妄念,先去其胸中尤甚者。惩忿窒欲,老人最要一事。”
“了知起灭意,决定生死根,不复随缘转,是名不动尊。在造化中,身不由己;在情境中,心亦如此。悟妄识真,缘妄入理,率以为常,至于殁齿。”
“十魔军最要提防:一欲,二忧愁,三饥渴,四触爱,五睡眠,六怖畏,七疑悔,八瞋恚,九利养虚称,十自高慢人。”
圭峰曰:“随时随处,息业养神。”,昙伦云:“行住坐卧,离念凈心。人可以利济通达者,常力行之;患难困苦者,力救之,皆如己身之事,此外功德也。修此勿责人报,勿希天佑,天若有灵,人若有知,理合何如哉!清心释累,惩忿窒欲,求自然智,住无碍行,此内功德也。修此勿期道胜,勿思瑞应,经若不诬,教若不虚,理合何如哉!”
“斋戒沐浴,此外清凈也;息心玄妙,此内清凈也。”
“所见有是有不是,此世间妄眼也。无是无不是,方为出世真眼。所知有可有不可,此为世间妄心也。无可无不可,方为出世真心。高一步者,眼界常不分别,心界常得安和。”
“浮世乃生老病死之洪都,忧悲苦恼之窟宅,此八字无人无之。明悟之人,知彼我同,当于事过即空,不留妄想。”
《三根六如论》曰:“对眼根之尘,如见梦时物,如变幻化像;对耳根之尘,如闻空中风,如听禽兽语;对意根之尘,如汤释冰雪,如冶销金铁。”
“歆然之欲,憋然之忿,隐然之忧,皆逆道心,于身心有损;翛然自得,怡然自适,恬然自息,皆顺道心,于心为益。去彼取此,取之无斁。”
《心经》曰:“色即是空。”非无色之空,恐人执色为碍耳。“空即是色。”非有色之色,恐人执空为碍耳。色空双泯,心境一如无纤尘可拂,方是了然旷达。
“恣口腹者,神仙目之为啄腐吞腥;佞富贵者,高士比之为吮痈舐痔。”
《造化因心偈》曰:“赋象各由心,影响无欺诈。原无造化工,群生自造化。”
贯休曰:“举世遭心使,吾师独使心。万缘随日尽,一句不言深。”
“仕宦之间,暗触祸机;衽席之上,密涉畏途;轮环之中,枉入诸趣。故世间有怨府畏途,祸胎鬼趣,积习宴安于其中,不自觉悟者,可为贤乎?”
“见彼如意极快之事,不当羡慕。世事皆有倚伏,如意处常有大不如意之变。事难缕述,理可尽思,以此对治,自然甘处。”
“颜回如愚,王湛为痴,士有隐德,人何由知?权要之门,喧烦会合;道义之宅,阒寂荒凉。”
齐己诗云:“心清鉴底潇湘月,骨冷禅中太华秋。”陈陶诗云:“高僧示我真隐心,月在中峰葛洪井。”二诗读之,令人气格爽拔。
阴澹语索袭曰:“先生弃众人之所收,收众人之所弃。宅不弥亩,而志忽九州岛;形居尘俗,而栖心天外。”
《庄子》曰:“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孔旻曰:“怒气剧炎火,焚烧徒自伤。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
《关尹子》曰:“无一心,五识并驰,心不可一;无虚心,五行皆具,心不可虚;无静心,万化密移,心不可静。借能一则二偶之,借能虚则实满之,偕能静则动摇之。惟圣人能敛万有于一息,故无有一物可役吾之明彻;散一息于万有,故无有一物可间吾之云为。”
又曰:“运者车也,所以运者,是牛非车;思者心也,所以思者,是意非心也。不知所以然而然,惟不知所以然而然,故其来无从,往无在,故能与天地本原不古不今。”
《谭子化书》曰:“爪发者我之形,何爪可割而无害,发可截而无痛,荣卫所不至也。则知我本无害,而筋骨为之害;我本无痛,而血肉为之痛。所以喜怒非我作,哀乐非我动。我为形所昧,形为我所爱。达此理者,可以出生死之外。”
又曰:“动而不知其动者,超乎动者也;静而不知其静者,超乎静者也。超乎动,阳不可得而推;出乎静,阴不可得而移。阴阳不能变,而况万物乎?故不为物所诱者,谓之至静。”
“形动而心静,神凝而迹移者,无为也;闲居而神扰,拱默而心驰者,有为也。无为则理,有为则乱。无为至易,非至明者,不可致也。”
“阳之精曰魂与神,阴之神曰尸与魄。神胜则为善,尸强则为恶。制恶兴善则理,忘善纵恶则乱。理久则尸灭而魄炼;乱久则神逝而魂消。尸灭魄炼,神与形合而为仙;神逝魂消,则尸与魄同而为鬼,自然之道也。夫目以娱艳为华,心以声名为贵,身好轻鲜之饰,口欲珍奇之味,耳快美好之音,鼻悦馨香之气。此六者,皆败德伤性,伐其灵根者也。有之则宜远,无之不可求,忘其所趣,任其自然。”
“心上一毫不留,若有心求乐,则有所著。功名富贵,固无可乐,道德性命,亦无可乐。《庄子》所谓至乐无乐,可以进道。”
“孔子五十而知天命。知天命,是至诚之道,则与数参而无待于推数矣。”
“人心本无思虑,只是将以往未来之事终日念想。故知事未尝累人心,人心自累于事,不肯放耳。”
《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又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不自矜,故长。惟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所谓曲则全,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容筹策,善行无关键而不可开。是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又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四十二章经》云:“断欲去爱,识自心源,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是亦为道。”
又曰:“佛教十恶,吾亦当戒。身恶三者:杀,盗,淫。口恶四者:两舌,恶口,妄言,绮语。意恶三者:嫉,妒,恚。此十事不顺圣道,名曰大业。”
有骂佛者,骂止,问:“子以礼从人,其人不纳,礼归子乎?今子骂我,我亦不纳,子自持祸归子身矣。犹响应声,影之追形,终无免离,慎勿为恶。”
“恶人害贤,犹如仰天吐唾,唾不至天,还堕自身。”
“佛经有二十难,在吾人,切身似有十四难,不可不勉。贫穷乐舍难;豪贵好善难;忍色忍欲难;被辱不嗔难;有势不临难;触事无心难;广学博究难;除人灭我难;心行平等难;不说是非难;睹境不动难;善解方便难;不轻贫贱难;见货不贪难。”
“行道守真者善,志与道合者大。”
“色欲之患,甚于牢狱,牢狱有解脱之时,色交无合魂之礼。情欲所爱,岂惮驰驱?虽有虎口之祸,心存甘伏,投泥自溺。故曰:凡夫透得此门,出尘罗汉。”
又曰:“人欲爱生,爱从忧生,忧从怖生。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仙经》云:“觉与阳合,寐与阴并。觉多则魂强,寐久则魄壮。魂强者生之人,魄壮者死之徒也。若餐元和,彻滋味,使神清气爽,至于昼夜常醒,是得长寿。”
又曰:“性本至凝,物感而动,习动既久,胡能遽宁?既习动而播迁,可习静而恬宴。故善习者,寂而有裕;不善习者,烦而无功。是以将躁而制之以宁,将邪而闲之以正,将求而抑之以舍,将浊而澄之以清。于此习久,则物冥于外,神鉴于内,不思静而心自静矣。”
《大道歌》曰:“大道不远在身中,万物皆空性不空。性若不空和气住,气归元海寿无穷。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物在心中神不清,耗散真精损筋骨。神御气兮气留形,不须药物自长生。术则易知诀难遇,纵然遇了不专行。所以千人万人学,毕竟终无一个成。神若出兮便收来,神返身中气自回。如此朝朝并暮暮,自然赤子产灵胎。”
重阳师曰:“老人于十二时中,行住坐卧,一切动中,要把心似泰山,不摇不动,谨守四门眼耳鼻口,不令内入外出,此名养寿紧要。”
又曰:“断缘者,断尘俗事也。弃事则形不劳,无为则心自足。恬简自安,尘累日远。《经》云:'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或显德露能,或救人扶己,或遗问庆吊,以事往还,或假修隐逸,以希誉望,或酒食结朋,以图厚报。此皆巧蕴心机,以干时利,既非顺道,更防养寿。凡此之类,悉令远去。”
《收心论》曰:“烦邪乱想,随觉即除;毁誉善恶,闻即拨去。莫将心受,心受则满,心满则道无所居。要令闻见是非,不入于心,是心不外受,名曰虚心。使心不逐外,是名安心。心安而虚,道自来居。”
《真观论》曰:“真观者,智士之先觉,能人之善察也。一餐一寐,俱为损益之源;一行一言,乃系祸福之本。虽则巧持其末,不如拙戒其本。观本知末,又非躁竞之情。是故收心简事,日损有为,体静心闲,方可观妙。”
“人居尘世,难免营求。虽有营求之事,而无得失之心,即有得无得,心常安泰。与物同求而不同贪,与物同得而不同积。不贪即少忧,不积则无失。迹虽同人,心常异俗。”
又曰:“若色病重者,当知染色都是由想之一字上来。想若不生,终无色事。色想外空,色心内忘,妄想心空,谁为色主?《经》云:色者想尔,想悉是空,何关于色?”
“心如眼也,纤尘入眼则不安。小事关心,心必乱动。既有动病,难入定门。养性静心,急除此病。”
《西升经》曰:“形神合同,故能长久。”《生神经》曰:“身神并一,则为真身。”入道之人,力有浅深,深则兼被于形,浅则惟及于心。被形者,神人也。及心者,但得慧觉,不免凋谢。何者?慧是心用,用多则心劳,初得少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