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奇影-上
上篇:沙漠玫瑰
她微微蹙着眉,盯着画布的某个角落,仿佛要在那里看穿一条通透的地平线来。突然,她感到全身如同触电一般颤栗,她从调色盘里取了黛青色颜料,一点点勾勒出流沙的形状,画出了一个状如深海的沙漠。
画室里仅悬挂着一盏微黄的灯,还有数十个错落有致的木画板,她凝神作画,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中某张画板后面,传来了啮齿动物般的轻响。
窸窸窣窣的、啃噬着的声音,将她从创作的狂热中猛然唤醒,她有些惊恐地张望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终于,她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就在画室东南角的那块画板后。
画板立在墙角,形成了一个幽暗的视线盲区。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最终站在那块画板前,画布上是一个跪着的母亲,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谁在里面?”她壮着胆子问道。
啃咬声戛然而止,画室里弥漫着一片死寂。她伸出手扶住画板的边缘,从木屑的缝隙传来粗糙的刺痛感。
她咬咬牙,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猛地掀开了那块画板。
扬起了一阵灰尘,画板背后的墙角蹲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着一件脏得打结的粉色毛衣,上面悬挂着小小的毛线草莓。毛衣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条污迹斑斑的瘦削手臂。她赫然发现,在小女孩的双臂上遍布着斑点状的暗红色伤疤,密密麻麻。女孩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然后低下头,继续啃着一个已经腐烂的苹果。
她绝望地尖叫起来,瘫坐在了地上。
小女孩放下手中的苹果,向她爬了过来。
一个月前。
在朋友的推荐下,凌霄在这间离家不远的画室报了一门短期课程。刚刚离职的她,正在经历一段迷茫的空白时期,怀揣着对于未来的不确定,还没有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去画画正好打发时间,没准艺术会给你带来灵感呢。”朋友这样笑着说。
站在画板面前,她仔细地观察着对面那只花瓶的形状,然后用铅笔一点点勾勒出阴影,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幅素描作品。画室的陶老师端详着她画的花瓶,连连点头。
“凌霄啊,你这幅素描的质量很高啊,你说你完全没有美术基础,恐怕是谦虚了吧。”
“陶老师,我怎么敢开玩笑呢,我真的没学过画画。”凌霄有些脸红。
“那你很有艺术天赋,这样,你再试试水彩和油画,我想看看你的色彩。”
“陶老师,这……”凌霄有点犹豫,但还是接过了老师递来的颜料。
一张风景水彩,一张静物油画,凌霄仿佛无师自通一般,熟练地进行描边和上色,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两幅质量上乘的作品。
“太不可思议了,”陶老师和凌霄打趣道,“看来你这门课程要提前毕业咯。”
凌霄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只会敲击键盘、撰写报表、处理各种数字的手,居然能够调和如此复杂的色彩,她也感到非常惊奇。
“凌霄,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长袖呀。”陶老师发现,和画室里短衣短裙的学员们不同,凌霄穿着一件长袖丝质衬衫,一条牛仔长裤,将整个人包裹得非常紧密。
“啊,没什么,我比较喜欢这样。”凌霄有些心慌意乱,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银发白须的老人推开画室的门,走到了一个角落。他对她和蔼地笑了笑。
她定了定心神,开始投入到新的创作中。
“小姑娘,画画得不错呀。”老人走到她的画板前,眯起眼睛看着她画的飞鸟。
“谢谢您,”凌霄停住了手中的画笔,“可能我这样讲有些奇怪,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
老人微笑着,丝毫没有感到诧异,“他们都叫我蔡伯。”
“蔡伯,您平时喜欢画一些什么呢?”
“哈哈,老人家嘛,无非是些花鸟鱼虫之类的,感兴趣的话,我给你看看。”
说着,蔡伯从背上的布包里取下几卷画好的手稿,他抽出其中一幅,在凌霄面前缓缓展开。
在画面上,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远方有骆驼悠然漫步的踪迹,视线聚焦的地方,盛开着一朵浅色的玫瑰。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这朵玫瑰突兀而自然地出现在沙漠的中心,仿佛已经存在了几千几万年那样。
“这朵花,象征着我的小孙女。”蔡伯看凌霄望着画出神,就对她解释道,“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老人像回忆起一段伤心的往事,话语声渐渐低沉。凌霄红着脸说了声抱歉,转过头看着自己未完成的画作,当她再转过身时,却发现蔡伯不在自己身旁。画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夏天的风调皮地涌进来,空气里还伴随着草木的清香。蔡伯应该是回家了,她这样想。
收拾好画具,凌霄和陶老师挥手道别,就离开了画室。
这间画室位于街角的老建筑里,外墙上布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在夏天里荡漾出一抹沁人心脾的绿。沿着街道转几个弯,再绕过一个水果摊,就到了自己租的小房子,凌霄掏出钥匙打开门。
天色渐晚,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在画室对面的灌木丛里,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室的门。那是一个复杂的眼神,充满着渴望、焦灼甚至是怨毒,仿佛要烧出火来。
上篇结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