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方言趣谈
(作者2017年在山西河曲采风)
老家的村里,有晋、陕、冀、鲁、皖及宁夏、甘肃民勤县等七八省人,各操方言,妙趣横生。
比如“北京”。河北人说的是普通话,标准;山西人、乌盟人却念作“憋紧”;民勤人念作“脖颈”,十分奇异;乌拉特中旗前山的河套人念作“別京”,后山的牧民却念作“杯进”,前一个字是平声,后一个字是去声,怪得出奇。
再比如“电脑”。河北人发普通话音;山西人、乌盟人念作“颠闹”;民勤人念为“地老”。特别是民勤发音,相去甚远。但民勤人说他们的最好听,成语有“地老天荒”,呵呵!
河套西南部是民勤人聚居地,民勤人把麦子叫做“墨子”;民勤拉面挺好吃,但发音叫做“拉米”,如此品种错位,不可思议。
又比如土豆,全国各地有十多种叫法。河套人统称为“山药”,陕北人念作“三野”,民勤人念作“塞月”,土右旗人念作“三亚”,都有些诗情画意。
小时候在村里时发现,农民用犁耕地,陕北人念做“金地”,前一个字发音不准;民勤人念作“耕字”,后一个字又发音不准,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沟通,关系也处得融洽。
村里有个山西偏关人,把“洗”念作“死”。头一回到女儿婆婆家做客,早晨洗脸,人家打好洗脸水让他先洗,他谦让说,你们先死,我后死,一家人大惊……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跨省的方言难懂,倒也罢了,县域之间也有着极大的差异。 五原县东部地区有一种方言,该卷舌的不卷舌,不该卷舌的偏要卷。“大佘太”念作“大瑟太”;“醋”叫做“处”,“饺子”读作“饺汁”,“瓜子儿”叫做“瓜汁儿”。更有甚者,把“烧猪肉”叫“骚猪肉”,肉质相去甚远。去饭馆儿点菜,把“猪肘子”念做“猪走着”,猪走着他就要吃,这多残忍。最不可思议的是,把擦屁股说成“吃屁股”,意义大相径庭。
萝卜空心,河套人叫“虚”,内陆人叫“糠”。我有个初中同学,当年从陕坝拉了青萝卜到到临河火车站卖,车站附近都是讲普通话的人,人家问他萝卜糠不糠,他理解为好不好,急忙回答说,很糠很糠。还放开嗓子做广告:又大又糠的青萝卜,好吃又不贵!结果可想而知。
2016年,全自治区农机系统在巴彦淖尔办培训班,其中一项内容是新闻和信息写作,我应邀授课。内蒙古地方之大,方言之复杂人尽皆知。开讲前我征求大家意见,用普通话还讲是用河套方言讲?通过大家举手情况看,七八十位学员多一半希望听方言。有的当场表态说,我们正好想学学河套方言。其实,我还真是讲不了普通话,窃以为喜。我对大家说,方言是有文化的,普通话是没有文化的。不信你看看语言学家,多数是研究方言的,研究普通话的极少。
前几年央视报道,上海有学者专为土著上海人开办“上海话补习班”,一时趋之若鹜,门庭若市。可见方言的生存与传承也面临着挑战。
俗话说,“走胡地,随胡礼”。而“走胡地,说胡话”也确实是人际交往的重要内容,不容忽视。(202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