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听见一瓶酒会开口说:喝我!喝我!
蔡澜写了很多年专栏,出版图书超过二百种。三联书店给他出自选集,每卷都有个极风雅的名字。卷一花笑春风;卷二烹宰为乐;卷三干脆就叫青楼梦好,取自杜牧的“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这名字取得实在恰切,精准体现了蔡澜“老不正经”的本性。他还另有《玩物养志》,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由朱家大小姐代劳,我总是能得到名家签名本。三年前曾得到蔡澜签名的一整套书,实在大大丰富了我的阅读面,也启发了我的写作, 从此较少拿腔作调,不再费劲拔力追求高深莫测和宏篇巨制。就老老实实地写,该乐就乐,该骂就骂,该收尾就不要啰嗦。
写散文有人总是一派“大江东去”的宏伟气概,纵横捭阖,气场开得大大的,端得高高的,余秋雨、周国平即是。而蔡澜从取材、词汇到篇幅,简直就是余秋雨的反面。这些大相径庭的风格,给阅读带来丰富有趣的体验,各花入各眼,其实很难分出高下好坏来。
写《我的志愿》,蔡澜说自己小时的志愿居然是当个妓院的老板!而且能堂而皇之地坚持这么多年,丝毫不避讳对女色的偏好。其实纵观动物界,由于雄性世界荷尔蒙发达的缘故,本性大同小异。爱女色,喜新不厌旧,大抵是共性。但很少人能主动坦承。他甚至特别以详尽的笔触、羡慕的口吻在文中描写了西班牙一所妓院的管理体制,认为那是一个理想国。这篇作文放到我们的语文老师面前,咱打两块钱的赌,“三观”不正,还公然敢与"扫黄"对着干,一定是零分。
另有一篇小文干脆就叫《垫上运动》,说除此,任何运动都不利,古代男子都有四个老婆,现在男子没他们健康的原因是运动少。多少男人心里想却不敢说不敢承认的话题,蔡澜就这么云淡风清地闲闲道来,处处透出对假道学真虚伪的蔑视,逗得读者拍大腿乐:哦哟,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
经常能看见蔡澜在电视美食栏目中出现,一头白发,眯着双小眼睛,颧骨有些高,并不端正倜傥。原来以为他只会吃,现在看,他更会玩,更会品,很像很像李笠翁啊。
他写黑泽明,虽也力图正襟危坐,然仅寥寥几句,就道出其中真意。因为他只想轻松说明自己的一个观点:各人自圆其说的,就叫罗生门版本,不必自欺欺人。
他要做的只是一碟小菜,就着杯盏,迎着无边风月,小酌而已。这正符合他老不正经的特性。他和黎戈写黑泽明就截然不同,后者会深入到阅读的深处去认知一个作者,她要做饭是饭菜是菜营养全面的一餐。这种阅读门槛的设置,使阅读黎戈变得比较小众。
对着装、色彩、香水、宠物、装裱,尤其是对女人味、男人心,蔡澜都有非常独到的看法:“化了妆,才是女人的本来面目。”“女人克服对方不在一朝一夕,她们是每时每刻地、逐渐式地侵蚀过来,她们的长期抗战功夫,连执政党都要向她们学习。”“宁做唐寅,不为赵孟頫。”至于女人和酒哪一样更危险,老家伙说道:“当然是女人啦!你哪里听见一瓶酒会开口说,喝我!喝我!”
蔡澜的这些看法里,一贯透着那么股子老不正经劲儿。他甚至认为大奶在男人有了二奶三奶七八奶之后,应当面不改色不理不睬,然后也养个三叔四叔七八叔,这样便相安无事,天下太平。而不断地更换伴侣,也符合优生学和进化学理论。谁读到这里,都会不禁莞尔一笑,惊异于他的通透豁达、豪放不羁。
茶余,随手拿《青楼梦好》逗乐子解闷儿当马桶读物都行,这只说明了蔡澜的真性情,但就是不能以为符合人性就个个当真。不然,你真以为黄星海波的“错误”人人皆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