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楼魅影（四）

小说连载《Q货别传》（十七）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彼时男女关系乃洪水猛兽，作风错误等同犯罪，关乎政治生命，命运前途。电影戏剧中男女皆战友、同志，装束相同，言辞慷慨激昂。未城文艺宣传队名声大噪，散人卫红与红红朝夕相处，日常对手演戏，绝无身体接触动作，所演节目，皆力现同志战友革命友情：或挥舞旗帜勇往直前；双手捧宝书如饥似渴；或昂首挺胸挥手举拳；或并肩曲臂前驱奋进。都是鼓动性、斗争性、战斗性动作，连牵手都少，偶须牵手，也是点到为止，意思一下，更别说搂抱。

因大了红红五六岁，卫红对红红，事之若妹，百般呵护。红红汗流浃背，他递上毛巾；红红找水，搪瓷缸已送到眼前；夏日有瓜，他洗净捶开，红红先吃。这红红已然习惯被他照顾，竟有他一时不在必得找到才心安的心理惯性，擦汗、喝水伸手拿来，小公主一样甜腻傲娇。故此，那卫红虽贼心蠢动，然贼胆如鼠，不敢造次。单独排戏，面对红唇白齿、玉面香肌，屡屡情切性勃，欲拥入怀，终因恐生事端，酿成祸患，只得力抗决堤之欲，偃旗息鼓，岸然以对。出外演出，帮她背行李，拉她上山，背她过河，自行车拖带之事家常便饭。甚至夜晚护她野外坡下、岩后方便，闻听裂隙喷泉之声，心甚狂躁，也只作耳聋，退避三舍，而红红毫不避讳，非得他站在身边，才敢放肆放五。

话说这红红情窦初开，芳心潮涌。演出或生活中两人身体稍有接触，尤被碰触前胸后臀，即如电击雷轰，粉脸艳红，心肝撞鹿，回眸之间，那卫红似毫无自觉，她仍会私下“砰砰”半天，难以平静。两人屡屡单独相处，耳鬓厮磨，她最喜在他对面，眼含秋水，脸泛红光，托脸观望，似是看他作文、写字，其实看的是他轮廓清晰脸庞和目光刚毅的眼睛。忘情之中，会无由叫一声“哥……”，却无下文，不是借故倒水、喝水，就是指出他脸上、身上无关紧要的墨迹、泥点，无缘无故笑得花枝乱颤。

外人看来，他俩就是恋爱。三朋四友，茶余饭后，向他打问实情，欲议桃色以解忧闷，出于自傲，他只说正常，拒道其详。再问细节，三缄其口，神秘以对。

也是嘴欠。

一次下生产队演出，该队死牛一头，全队社员加餐，宣传队获得邀请，还有生产队自酿白酒上桌。半斤下肚，留宿生产队分住社员家。三五要好伙伴骑自行车到闽江游泳，大家都说卫红窃得花香，而又坚决否认，以其爱讲故事，故意诳他。说“百万雄师”头头Q货看上红红，正穷追猛打，要把她调“革委会”，并托人上门提亲。大家过去冤枉你了，你就等着嫁这个异姓妹妹吧，那Q货就要当你妹夫啦。

男人年轻时吹嘘自家爱情故事原是荷尔蒙作祟，或夸大其词，或添油加醋，或无中生有。那散人卫红不知是计，顺杆就爬。Q货以工作需要之名接触红红他是知道的，红红很讨厌他，并不响应，且明确表示厌恶。貌似自己权利受到侵害、质疑，他脖子当即就硬了。

卫红：我的，红红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伙伴们并不给面子：

你就吹吧！

不可能的！

Q货要当书记了！

Q货要培养她当妇联主任呢……

卫红：不相信是吧？他扑腾着江水，拧着脖子，白着眼扬言：要在红红身上关键部位写上“卫红专用”四字，叫天底下的男人死了这条心。

满江的不相信。

吹！继续吹！

连红黑你都没见，你怎么写？

等着Q货跟你打架吧！

胡说八道，小心犯错误。

……

酒话说过，次日醒来，甚觉不妥，告诫各位，不可外传。然人间鬼话，无风起浪。“卫红专用”之说疯传未城。多人跟他打赌。

男人赌注：你写了，我保证也能写上去。

女人赌注：你写了，我也给你写。

卫红浑身长嘴，无法否定。

Q货找到他。你作风败坏，侮辱革命小将。停职反省，接受组织调查。

散人卫红被关黑屋、写交代、写检查。

Q货找红红“谈话”。革委会总部，不坐，面对面站着，围着她打转，摸她脑袋，拍她肩膀。

Q货：他在你身上写字？

红红：没有。

Q货：他有要求在你身上写字？

红红：没有。

Q货：他对你说什么了？关于男女方面的。

红红：没有。

Q货：你们在一起都说什么？

红红：工作，都是节目、宣传栏、标语、大字报……

Q货：他有对你有什么不轨行为？

红红：甚行为是不轨行为？

Q货：就是……就是亲你、摸你、抱你……

红红：没有，从来没有。你把手拿开。她瞪他，抚开他的手。

Q货：我是爱护你……你要积极检举、揭发他的流氓行为。

红红：他没有，从来没有。

Q货：你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了。

这场“写字风波”最终以查无实据、无法核实、卫红一纸检讨书告终。

“写字事件”的尾声是，未城坊间有多个版本的段子疯传。段子说红红作为革命小将，敢于斗争，敢作敢为。某天邀约“铁姑娘战斗队”伙伴，将卫红约到造反派“未城总司”总部土谷祠，当众质问卫红。

红红：听说，你要在我身上写字？

卫红：能写吗？

红红：你说没说？

卫红：能不能写？

红红：给你写你敢写吗？

卫红：给我写，我就写。

红红：笔墨拿来，不写是孙子。铁姑娘战斗队当即笔墨伺候。那红红柳眉倒竖。三下五除二，将裤子脱到膝盖以下，露出敏感部位。

红红：写。

卫红被镇住了，震惊之下，心猿意马，躲犹不及，众姐妹一齐起哄，他于是饱蘸浓墨，挥毫着身，“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八字才写下“革命无”三字，即被按倒在地，一顿花拳绣腿饱揍，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荤段子如黄蜂乱飞，有说脱了，有说没脱；有说写了，有说没写；有说卫红挨打了，有说卫红没挨打。甚至有人说，其他几个宣传队的铁姑娘也给卫红写了字了。

这只是无聊者茶余饭后之桃色臆想。（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