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随笔】请不要让情绪掩盖了善意
请不要让情绪掩盖了善意
姜小艳
金华市特殊教育学校
在一个冷风嗖嗖却也平常的秋夜,特殊教育学校晚自习结束的音乐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往宿舍走去。我作为值日教师,站在宿舍门口迎接学生,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一晃而过的身影映入了眼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就不见了人影,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
没想到过了几秒钟,这两个学生又朝女生宿舍这边追闹而来。“这大晚上的追闹有点危险,万一摔倒了有危险怎么办?”心里嘟囔着,在内心不安的驱使下,我终于将刚咽下的话边打手语边大声吐露出来,“不要跑了,这么晚了跑什么?不安全!”。看到我的阻止,正在追闹的男孩子一愣,嬉皮笑脸做出了表示很不服气的表情,还向我吐着舌头,踢着腿。面对他的这种态度,我一下懵住了,“怎么会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心中不满的情绪噌噌地往外冒,双脚不受控制地被情绪抬起,赶紧跑向身影消失的方向。“原来是身材魁梧,刚转校过来的高年级的小阳,他竟然如此态度!”我定要纠正他的行为,“你刚才说什么?晚上这样跑不安全,怎么不听!”没想到小阳瞥了我一样,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问题。此刻,我敏感地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打击,便立马跨步上前喝止住他,打着手语问:“怎么回事?你这样的态度,对不对?这边灯光暗,和女生追追打打万一摔倒了就麻烦了,你知道吗?”在批评他的时候,有几个同班同学嘻嘻哈哈地从小阳身边走过,好像在说些什么。
我紧紧地盯着小阳,希望他能从我眼神读出我的“善意”,并意识到自身的不当。可是就在这时,小阳开始眼冒火光,双手互相捶击,流着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的泪水,想用拳头表达他的内心。这一情绪变化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开始有些犯愣,竟一时不知如何与他对话了,却还是鼓起勇气反问:“你脾气那么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对待老师好不好?”我试着稳定他的情绪,可是我抑制不住地紧皱眉头。话音未落,他便直接用力推我,将我推向了墙角。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使我顿悟到高年级的学生内心底充满了叛逆的欲望,已经完全不再是单纯的小孩子了。学生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过来阻止小阳,可是他却愈发激动,仿佛要和我决战一般。我也开始有些激动地去挡住他的推搡,内心却不免发怵。学生对老师不满的武力表达,无论是自己在学生时代还是工作的前三年都从未目睹过,可是这一次竟然直接承受了。他在推搡的过程中,完全听不得劝阻,反而愈加疯狂。就这样,在愤怒情绪的推动下,他和我僵持了半个小时。在这过程中,同事和学生坚持劝阻他,他才渐渐“清醒”,收回了拳头。
回到值班宿舍,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那一个晚上,我几乎没有合眼,脑子里翻转着学生和我“对峙”的画面。为什么我善意劝阻,他却发这么大的脾气?为什么我的责任心却让我承受了不必要的身心伤害?如果我今天值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否就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我在他吐舌捣乱的时候,不再追究是否也不会有“冲突”?
第二天,我仿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提不起劲,内心似乎无法面对学生,自觉得属于教师的那点“尊严”都消失了,或许以后其他学生也不会接受自己的“教育”了吧!也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这么一次简单的劝阻都以失败告终。第一节课上课时,小阳在班主任以及相关领导的教育下来向我道歉,并写了一封道歉信。他平静地站在我的面前,面带歉意,打着手语读着信。此时诚恳的他与昨晚那个有些傲慢无礼的小阳有着天壤之别,我竟有些难以面对。昨天我批评的是这个知错就改的学生吗?是他面露凶狠地推搡让我倍感失颜吗?为什么现在的他能够认知到错误?难道就是迫于领导的批评吗?可能真的是什么蒙蔽了我的眼睛,我内心变得些许不安起来。
随后的时间,为了更清楚地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回看了事发场地的监控录像,询问了事发在场的同学们以及通过小阳的班主任反馈,发现了几个问题:
一、在我得到小阳傲慢的态度反馈时,我的情绪开始变得不太平静,紧皱着眉头,打着快频率的手语,充满着不满的气息。那时候,小阳只感受到了我的“严厉”,而完全体会不到我对他的友善提醒。
二 、在小阳转身就走不愿理睬我的时候,我当时的念头是今天的问题应该及时处理,便急切地想让他转变态度。而那时候,他已经有很强的“反抗”意识了,我却浑然不觉。
三 、当他的同学走过身边,做了几个动作,实际上是在嘲笑他。他感觉到自己很没有“面子”,尊严不在。于是他就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挽回他的尊严。
四 、小阳是刚转学过来的学生,还不太适应新学校的生活与管理。同时,他的脾气原本就比平常人更容易爆发 ,属于精力过于充沛并伴有攻击性倾向行为的。而我一直以来都和低年级的学生打交道,不了解高年级的学生特性,管理的时候也缺少“因材施教”的理念。
多种因素的交杂,才让一次简单的教育变得如此复杂。但是总的来说,是自己的情绪蒙蔽了原本清醒的头脑。情绪在我看到学生的危险行为时就已经开始堆积,在他不接受我的教育,失落与不被尊重感将我的不满情绪被激发出来:一定要纠正他,让他为自己的不当反应做出该有的认识。此后,同学的嘲笑,也迸发了小阳的情绪。两个彼此有情绪的人,都无法平静地处理问题。那一点点的情绪,就像定时炸弹一般潜藏在内心,如果不去化解,它就会来左右自己直至情绪爆炸。
如果我面对他的傲慢没有情绪,很平静地走过去,不皱眉头,笑眯眯地面对他,或许结果就不一样。
如果在他不接受我的教育,转身走开,我只管先放一放,等到小阳回到宿舍,自行平复好内心的“情绪凹洞”,整理好小情绪,之后我再找他一起回忆自己的行为,及时表达自己的善意劝阻。或许他也不会误解我的意思,而做出影响彼此身心的举动。
这件事情,在我的教育生涯中写下了重重的一笔,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湮灭。因为我有很多遗憾,也有种受了重创的清醒。感谢这一堂人生课,使我进一步认识了“情绪”,这生活中随意而起的力量。有句话说:你不去左右情绪,就有可能被情绪左右,因此凡事应该先处理情绪,再处理问题。引以为戒,且行且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