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世界,世界在身边。第89,吕巷
金山原有五大镇,皆以溪流命名,分别是枫泾(枫溪)、朱泾(珠溪)、干巷(干溪)、张堰(留溪)和吕巷(璜溪)。
枫溪大概以溪边的青枫得名,干溪因干将得名,留溪因留侯张良得名,珠溪大概只是和朱泾同名,璜溪可能与姜太公在磻溪钓得玉璜有关。其中四个镇的名字基本与原来溪流名字相关,只有吕巷之名改动很大,因为吕良佐。
吕良佐出生于吕巷,字辅之,号璜溪处士,世居华亭胥浦之南、沥渎之阳。沥渎就是璜溪,今天叫吕巷塘。
吕良佐与元末明初的松江名流杨维桢、陆居仁是挚友,天马山三高士墓的墓主人,就是杨维桢、陆居仁,外加一位钱惟善。杨维桢被誉为元代(末年江南)文坛领袖,他为吕良佐撰写了墓志铭:《故义志吕公墓志铭》,赞誉吕良佐为“淞上田文”,田文就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其实淞上曾为另一位战国公子春申君的封地,怎么不称其为“淞上黄歇”呢?
吕良佐生于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年),卒于元顺帝至正十九年(1359年)。
1351年,黄河沿岸爆发红巾军起义,反抗蒙古人的统治,一时之间,豪杰蜂起,狼烟四起。
1353年,张士诚在高邮起事。
1355年,张士诚派其弟张士德从通州渡江进入常熟。
1356年,张士诚攻陷平江,接着又攻陷湖州、松江及常州等路。
在此期间,方国珍纵横浙闽沿海,时不时地袭击松江等地。
当彼战乱之际,吕良佐不受征召,隐居家乡,组织地方义勇,“保障乡里,全活者数千家”。正因为他对当地有大功德,被口耳相传并称诵至今,并将当地名之为吕巷,以为永远的纪念。
璜溪南岸的古银杏,《上海市古树名木目录》中编号0033,一级保护,估计600年树龄,原来有杨侯庙,不知是哪个杨侯(二郎神杨戬?肯定不是杨维桢),如今只有当地居民放置的临时烛台,为杨侯进香。600年树龄,公元1400年左右,正是吕良佐“保障乡里,全活者数千家”的时期。
蒙古人入主中原后,一直将中原大地当成一个大牧场,不知道如何管理这片农耕土地,也一直不明白读书有什么用处,对待科举考试和读书人不冷不热的。到吕、杨、陆等人生活的年代,蒙古人已经统治中原半个多世纪了,总算有些蒙古贵族明白马上是无法治理天下的,有了一些文治的苗头,但留给汉族知识分子上升的空间依然极小。
至正十年(1350),吕良佐有感于科举取士之不足,创设应奎文会,发现经世之才。他邀请杨维祯、陆居仁担任主评,在700余卷投稿者中,选出40卷,并将入选作品付梓流布“以传不朽”,“一时文士毕至,倾动三吴”,蔚为文坛盛事,演绎了600多年前的编辑部的故事。
璜溪的玉秀桥,始建于宋代,明万历年间重修。现桥为民国十六年八月重建,1983年元月重修,有些桥板可能比较古老。据说杨维桢等人曾在此桥上眺远酬唱,“应奎文会”当在此附近。
吕良佐曾建璜溪义塾,供贫而好学的子弟就学,并重金邀请杨维桢、鲁渊等著名学者为塾师。
吕巷小学对面的二棵百年桂花树,《上海市古树名木目录》编号1202、1203
吕良佐在大元灭亡前就去世了,但他聚集乡勇、保障乡里,对抗的却是张士诚、方国珍这些草莽英雄,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其实是在张士诚的统治之下。他的挚友杨维桢入明以后拒绝为朱元璋服务,几乎带来杀身之祸。
我们大概会困惑于他们这一批文人的纠结,他们的民族仇显然是让位于阶级恨的,他们可以接受蒙元官员的差遣,而不能接受海盗出身的方国珍、盐贩出身的张士诚、乞僧出身的朱元璋,即便他们来自于同一民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自己并不纠结,他们有自己的道德和行为准则。
我们可能更熟悉清亡之后的文人,如辜鸿铭、罗振玉、王国维,很长时间内我们蔑称他们为满清的遗老遗少,但当我们了解他们多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正直的人格,他们的学识,以及他们对中华文化的伟大贡献,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吕良佐和杨维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