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人生诗词:谁是你可以随时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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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可以随时说话的人,一定知你懂你。
你在他面前,不必遮掩,不必矫饰,不用吞吞吐吐,不用待着厚厚的面具。轻松自在,你可以展示最真实的自己。
褪去外壳,用心倾听,相互交流。
倾诉伤心,吐槽不满,分享喜悦,随时随地,你们都可以聊天说话。不必担心失礼,不必畏惧被冷淡,不必害怕被斥责。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或棋逢对手,或心意相通,但凡生命中有任何一个出现,孤独也就有了解药。
可我们像一群长满了刺的刺猬,为了御寒,挤在一起,为了自保,保持距离。想找个什么时候都可以说话的人,很难。想找个什么时候都说真话的人,更难。
苏轼呢?
一个千年前的大文豪,论才华,诗词歌赋,书法绘画,无一不精。论魅力,千年来,人们口耳相传,声名远播海外。
虽然才学冠绝一时,但苏轼活着的时候却也一点不寂寞,因为他身边却有三个可以随时说话的人,一女人,一兄弟,一僧人。
1、侍妾——朝云
苏轼一生有三个女人,第一位妻子是王弗,王弗是他的贤内助,为人处世方面远胜东坡,在他的官途中帮了他很多忙。
第二位妻子是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她是东坡的仰慕者,性格温婉,知足惜福。
第三位,便是侍妾朝云。若论知心,便是这位朝云了。
据毛晋所辑的《东坡笔记》记载:东坡有一天退朝回家,吃完饭摸着肚子,问身边的人,你们说这里面是什么啊。
有人回答说,都是文章。有人回答说,都是才学。苏东坡都不以为然。
只有朝云笑着说,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苏东坡捧腹大笑,赞叹,只有朝云知我懂我。
当时朝堂之上流行新旧两党站队,苏东坡从施政的具体措施出发,对两方都不满意。他不肯站队,不设立场,凡事都是就事论事。
新党施行新法的时候,他提意见,因为新法很多政策是误国误民。旧党全部废除新法的时候,他也提意见,因为他认为有些新法对老百姓还是有好处的,不能因人废事。
于是两党都不待见苏轼。新党上台他不好过,旧党上台他也不好过。
这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是东坡的自嘲,却也是他自己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骄傲。
这一点,朝云懂。
她不只懂,还敢说。没有因为是在大庭广众,没有因为你是老爷我是奴婢。没有因为这是一句可能触怒老爷的调侃。
在这里的,不过是两个相互懂得,真诚说话的人罢了。
因为懂了,所有自然就说了,随心所欲,随时随地。
东坡捧腹大笑,这样的回答,直抵内心,让他畅快,他东坡家里也有了个可以随时说话的人了。
王朝云与东坡相知之深,可谓一举手、一投足,都可知道对方的用意,
东坡有曾经写过一曲《蝶恋花》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东坡被贬惠州时,王朝云常常唱这首《蝶恋花》词,为苏轼聊解愁闷。每当朝云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时,就掩抑惆怅,不胜伤悲,哭而止声。
芳草为柳绵所化,所以枝上柳绵吹遍天涯,芳草也就随风而生。这首词也暗喻了苏轼'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的命运。在政敌的迫害下,他的人生也似这柳绵一般随风飘零,一次比一次贬得远,一次比一次遭受的打击大。朝云唱到那两句时,想起苏轼宦海的浮沉、命运的无奈,对苏东坡忠而被贬、沦落天涯的境遇是同感在心,于是泪下如雨,不能自已。
东坡知她的这份知心,故意岔开话题,笑而劝慰:“我正悲秋,而你又开始伤春了!'
朝云去世后,苏轼“终生不复听此词'。两人相知相惜,可见一斑。
2、兄弟——苏辙
“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
苏轼的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也同样是文坛上了不起的人物。
苏轼和苏辙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很有意思。
“轼”是古代车前用作乘车人扶手的横木,但是没有实际作用,只有装饰的作用。苏洵担心苏轼不注意外在的装饰。希望苏轼能够察言观色,掩饰真心,遇事不要冲动,对人不能过于坦诚。
“辙”就是马车行走留下的印迹。苏洵说,天下的马车行走都遵循前车的印迹行走,可说起马车的功劳,大家根本不会提到车辙。虽然车辙无功,但一旦车翻了马死了,出了祸事了,车辙也不会受到牵连。
苏洵希望苏辙能够甘心做一个车辙,按部就班,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可以免于灾祸。
但是,苏轼一生不曾矫饰,自始至终,不掩赤心,真诚如赤子。
苏辙亦然,苏辙不愿做那个亦步亦趋的车辙,祸福他也不在乎,在乎的也只是活出自己。
这俩兄弟实在相像。所以也比一般的兄弟来得亲密一些,生活中他们相互担待,互通有无,精神上也相互慰藉。
乌台诗案,东坡下狱。苏辙为兄抱不平:“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一言点破东坡被陷害的原因。
他一面照顾哥哥的家人,一面用自己的官职来保取哥哥的平安。
苏轼在狱中,精神压力很大,他猜测御史台应该决意要置他于死地,于是跟儿子苏迈暗中约定,一旦有坏消息就送鱼。一次苏迈必须到远处去借钱,委托朋友送
饭,忘了交代那个约定,这位朋友偏偏就送了鱼去,苏轼大吃一惊,以为必死无疑,绝望之中写下了两首绝命诗,都是写给弟弟的。其中一首是,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忘身。
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这其中祈望生生世世患难与共的手足之情,令人钦佩而又自愧,据说神宗皇帝看了都为之动容,决意不杀苏轼。
苏轼晚年被贬到广东惠州和琼州,他一家几十口人,又是由苏辙来照管,而当时苏辙也是受牵连被贬的,俸禄减了很多,他又非常清廉,两家上百口人的负担全部压在他身上,他却从无半句怨言。
中秋之夜,苏轼和苏辙天各一方,苏轼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借着月亮,写下了《水调歌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然人们如今用来表达对天下有情人的祝愿, 但是在当时,苏轼在写这两句的时候,心中所思念的只是弟弟苏辙,所以《水调歌头》的小序是:“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苏轼被贬黄州,看到飞鸿在雪地踏过,想起自己这被流放,被贬斥,颠沛流离。
他写道: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首诗写尽了人生的无常,却也写尽了诗人的豁达,这也是苏轼心有所感,写给弟弟苏辙的。
在倾诉对象是苏辙的时候,因为纯出自然,东坡总有妙笔。苏轼传世的名篇里,大多都与苏辙有关系。
苏氏兄弟两人自幼一起成长,苏辙曾说:“昔余少年,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蹇裳先之。”在苏辙看来,平生有兄长一人的关爱就足够了,可是实际上在他们的后半生当中,苏轼不断地惹上麻烦,倒是这个弟弟总在关照着老兄。
《宋史·苏辙传》最后论赞“辙与兄进退出处,无不相同,患难之中,友爱弥笃,无少怨尤,近古罕见。”
古往今来,我们见过多少兄弟阋墙,反目成仇。独独苏轼与苏辙二人,一生友爱,患难与共,相知相守。有人说这样真挚的兄弟情义,千年以来,也就只有这苏家兄弟二人了。
3、僧人——佛印
佛印是在苏轼生命中出场频率最高的僧人了。佛印禅师是宋代云门宗僧。法名了元,字觉老,俗姓林,江西人。自幼学习儒家经典,进步神速,被称为神童。与苏轼常相往来。
两人应酬文字很多,多为人所传诵。
二人的关系半师半友,苏轼在他面前从来也是有话说话,从不作伪。
苏东坡在黄州时,有一天,诗兴来了,做了一首赞佛的诗: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苏东坡写好了这首诗,自己反覆吟诵,觉得非常满意!诗中在赞佛的同时又暗自赞叹东坡自己有“八风吹不动”的超然境界。
他便把诗用信封封好,叫人送去对岸给佛印禅师看。他自以为佛印一定会大大的赞赏一番。然而,佛印禅师读到苏东坡的诗时,并不如苏东坡所预料的那样,而
是在那首诗的下端,批上“放屁”两个大字,交给来人带回。
苏东坡在看到“放屁”两个大字时,第一反应就是火冒三丈,连喊:“岂有此理?”气呼呼地要找佛印禅师算帐,那知禅师早已吩咐下来:“今天不见客。”苏东坡听了,更加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佛印处,正要推门进去时,忽然发现门扉上贴着一张字条,端正地写着:
八风吹不动,
一屁过江来。
聪明的苏东坡看到这两句,幡然醒悟,心里暗道:“我错了!竟为了那区区‘放屁’两个字而大动肝火,更何来‘八风吹不动’?”这就是佛印禅师给他的启示,让他不得不自叹修行不如佛印远矣!
古人常说,劝人不可遽指其过,必须先美其长。是说,一个人要想劝别人改正错误,需要先夸奖他的好处,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这样做自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对于真正的朋友而言,还是多余了。
佛印完全不讲究这个,上来就把东坡怼了一顿。而这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苏东坡如当头棒喝,了悟到自己身上很多的缺陷。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讲话技巧的。
除了在修行上相互提携之外,日常生活中俩人也怼个不停,
一天,苏轼和佛印乘船游览瘦西湖,佛印大师突然拿出一把提有东坡居士诗词的扇子,扔到河里,并大声道:“水流东坡诗(尸)!”当时苏轼愣了一下,但很快笑指着河岸上正有在啃骨头的狗,吟道:“狗啃河上(和尚)骨!”
离开沉沉的官场,放下世俗的劳绩,大概也只有佛印这个方外之人,才能和苏轼相处地肆意洒脱,嬉笑怒骂,全无顾忌吧。
古诗云:“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朋友相交,贵在知心。那些彼此牵挂的老友,其实也无非是可以随时坐下来喝杯酒,说说话。
苏轼是幸运的,爱人、兄弟、朋友,都是他的知心好友,都是可以随时说话的人。
茫茫人海,阡陌红尘,通讯录上的名字几十上百,熟悉的容颜更是成百上千,有时候,打开手机,一个一个名字的翻过去,又有几个人能让你安心和坦然,可以去打扰,可以随时随地地畅所欲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