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的故事
启功楷书《心经》及一点故事
我听说,我父亲死后家里也出现了一些怪异的事,也请读者能正确理解:这些事说明我们家那时紧张到什么程度。
我们当时住在什锦花园一个宅子的东院,我父亲死在南屋。南屋共三间,西边有一个过道。我父亲死后谁也不敢走那里,老佣人要到后边的厕所,都要结伴而行。据她们说,她们能听到南屋里有梆、梆、梆敲烟袋的声音,和我父亲生前敲的声音一样。还有一个老保姆说,我父亲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她开过我父亲住的屋子,说我父亲生前装药的两个罐子本来是盖着的,不知怎么,居然打开了,还有好几粒药撒在桌上,吓得她直哆嗦。也难怪她们,因为这个院里,除了襁褓中的我,没有一个男人了。于是我母亲带着我们搬到我二叔祖住的西院,以为那边有男人住,遇事好壮壮胆。
我二叔祖很喜欢我父亲,他住在这院的北屋。搬去的那天晚上,他一边喝酒,一边哭,不断地喊着我父亲的名字:“大同啊,大同啊!”声音很凄惨,气氛更紧张。到了夜里,有人就听到南屋里传来弄水的声音,原来那里放着一只大水桶,是为救火准备的,平时谁也不会动它。后来一件事更奇怪———我二叔祖有一个孩子,我管他叫五叔。他的奶妈好好地忽然发起了疯癫,裹着被褥,从床上滚到地上,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东院的大少爷(指我父亲)说请少奶奶不要寻死。还说屋里柜子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包,里边有一个扁簪和四块银圆。”我母亲听了以后,就要回东院找,可别人都吓坏了,拦着我母亲不让去。我母亲本来是想自杀的,连死都不怕,这时早就豁出去了,冲破大家的阻拦,按照奶妈说的地方,打开一看,果然有一个扁簪和四块银圆,跟着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其实出现这些怪现象必然有实际的原因,只不过那时大家的心里都被恐惧笼罩着,一有事就先往怪处想,自己吓唬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而这正是一个家族衰败的前兆。
我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和气氛中成长的。大概和这种心理、氛围有关,我3岁时家里让我到雍和宫按严格的仪式磕头接受灌顶礼,正式归依了喇嘛教,从此我成了一个记名的小喇嘛(后来还接受过班禅大师的灌顶)。我随师傅学过很多经咒,至今我还能背下很多。
别人写他的《启功杂忆》——
为祈福长寿,祖父让启功拜雍和宫的一位老喇嘛为师,并接受当时的班禅喇嘛的灌顶,取名为“察格多尔扎布”(金刚佛母保佑的意思)。这雍和宫原来为雍正做亲王时的府邸,雍正三年(1725年)改为雍和宫,成为喇嘛寺。前殿供奉有黄教宗师宗喀巴铜像。这尊铜像是启功的师父筹集善款铸造的。每年春节,启功都要穿戴整齐去雍和宫参加佛事活动,他毕恭毕敬地坐在他第一次坐禅的垫子上,合掌闭目,将经文背诵如流。
启功先生信佛不信佛不管他,但他对佛教的宗旨——济世救人是崇奉的。他的人道主义思想起码有佛家的影响,人道主义即是救世救人,多行善事,广结善缘。启功先生自奉甚俭,常以财物济人,善书,而不以此敛钱,以致伪品充斥市场,成了许多人的摇钱树,他不打假,虽酷爱金石文物却捐给了老家的博物馆,皆化私为公,无偿捐献。这是从佛门来看启功先生的人道主义。
启功先生参禅悟道的诗歌也写了不少。题广州六榕寺藏僧今释自书诗卷今来书诗曰:自号庵
祝发逃禅勇服勤,半生歌哭动乾坤。我来展卷如参礼,同是圆明镜里人。
还有一首长诗:沁园春戏题时贤画达摩像六段 诗曰:
片苇东航,只履西归,教外之传。要本心直指,不凭文字,一衣一钵,面壁多年。敬问嘉宾,有何贵干,枯坐居然叫作禅。谁知道,竟一花五叶,法统蝉联。
断肢二祖心虔。又行者逃生命缕悬。忆菩提非树,那桩公案,触而且背,早落言诠,临济开宗,逢人便打,寂静如何变野蛮。空留下,装腔作势,各相俱全。
诗下先生又曰:
秀能二偈,分观各有精义,合读则如市人口角,一日即是,一日即非,浅直角背,不知何故。
此词中妙处在于“敬问嘉宾,有何贵干,枯坐居然叫作禅”和“临济开宗,逢人便打,寂静如何变野蛮”,参禅能参到如此境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以方外人的眼光来看玄机。而“谁知道,竟一花五叶,法统蝉联”和“空留下,装腔作势,各相俱全”则从宏观上作了评论。
启功先生不仅研讨佛法,还兼通基督教,如:古诗二十首,其十二
元戎基督徒,问其部下将。祷告近如何,答言圣灵降。
元戎掴一掌,俨然临济棒。乃知耶与禅,参透都一样。
启功先生这是在妙趣中搞比较宗教学了。此诗心思之巧和言语之俏固然令人佩服,然而它是以广博的知识和丰富的联想为底蕴的,否则很难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