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权臣时代:具有转折意义的第一次大非川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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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的权臣时代:04

  上一篇《吐蕃的权臣时代:王权与相权的博弈》里讲到,禄东赞(噶尔·东赞宇松)在松赞干布去世后,掌控朝政18年。

  当他于公元666年(乾封元年)患病去世,接过权臣之杖的而他儿子赞悉若(噶尔·赞聂多布)。

  还是老配方,还是老味道,噶尔家族依旧在舞台中心释放天性,吐蕃赞普和其他权贵,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表演。

  身为政治核心的吐蕃赞普芒松芒赞,心里是不是憋屈,只有自己知道。王室到也曾下场比划过两下,但第一次代替禄东赞的大相,很快便因谋反被咔嚓了。第二次则更惨,赞普心仪的人选都没敢拿出来,便乖乖将大相之位,拱手让予赞悉若。

  王室如此憋屈,除了噶尔父子既掌权又掌兵外,也因为人家交上来的KPI,确实华丽到掉渣。

  且不说,禄东赞对制度的一些列完善,就说亲自带兵鲸吞吐谷浑,便给吐蕃王朝打开了扩张的瓶颈。

  等到赞悉若兄弟上台,哥五个都不是善茬,联手掀起了一波进攻狂潮,着实把唐朝揍得不轻。

  相比于更偏向政务的赞悉若,老二论钦陵是吐蕃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将才,纵横沙场未尝一败。如果要将吐蕃名将归类总结,论钦陵自己是一类,其他将领是一类,妥妥的军神级别。

  论钦陵战绩卓著除了自身的军事天赋外,另一个优势是他对唐朝兵备体系的了解。

  松州之战后,唐蕃有过一段修睦期,松赞干布曾“遣豪酋子弟入国学以习诗书”,唐朝对这种仰慕文化的举动乐见其成。

  不少吐蕃子弟在长安眠风醉柳、吟诗打球,过得好不快活,有些人实在不想回国,干脆找人带话说自己死了。(“今欲放归吐蕃,于事不便,伏望云报已死”)

  等到吐蕃崛起,成了唐朝的心腹之患,便开始有大臣反对留学生计划。万岁通天二年(公元696年),有大臣上书武则天说了这么一段话:“四夷多遣子入侍,其论钦陵、阿史德元珍、孙万轩等,皆因充侍子,遂得遍观中国兵威礼乐,其后竟为边害。”

  由此可知,论钦陵也曾留学长安,并通过“质子宿卫”制度,了解唐军的运作方式。现在他凭借对唐军的了解,回过头来爆锤了唐朝,这很像现在的中美关系。

  670年(咸亨元年)四月,已经稳住吐谷浑局势的吐蕃,出其不意的穿越昆仑山杀入安西地区,连续攻克西域十八座州县(羁縻州),而后又联合于阗的突厥部落,攻陷了龟兹拔换城(今新疆阿克苏)。

  蕃军声势浩大的攻势,逼得唐朝只能黯然撤了龟兹(今新疆库车)、于阗(今新疆和田)、焉耆(今新疆焉耆)、疏勒(今新疆喀什)四镇的建制,吐蕃第一次在西域取得了重大成功。

  

  吐蕃对安西的进攻彻底触碰了唐朝的底线,西域作为唐朝的战略主轴,绝对不容有人染指,首次大非川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670年4月,痛下决心的李治以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以阿史那·道真、郭待封为副总管,率军直击吐蕃。

  从薛仁贵的官名上分析,似乎唐军有一举剿灭吐蕃的企图,因为“逻娑”就是今天的拉萨。

  同时,唐朝为了博得吐谷浑民众的支持,还把吐谷浑王也抬了出来,打着“护吐谷浑还国”的旗号。

  唐军号称要帮助慕容·诺曷钵复国,不过是想借助他的影响力,寻求吐谷浑故族的支持。

  只可惜,从吐蕃鲸吞吐谷浑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7年。

  在这段时间了,吐蕃推行了一系列控制措施,不但保留了吐谷浑的王室,还将墀邦公主下嫁吐谷浑新王,形成了累世互婚的关系。

  墀邦公主所生之子,被吐蕃赋予“外甥吐谷浑王”的头衔,位居于吐蕃群臣之上身份崇高。

  另外,敦煌藏文文献中,多次记载三位分别叫达延莽布杰、坌达延墀松、坌达延赞松的大臣。此三人出自一个家族,地位崇高,排序均在大相之前,具有“小王”的资格,估计极可能是娶了吐蕃公主的吐谷浑大家族。

  正是在政治、军事、和亲等多种手段的共同作用下,大非川之战中,吐蕃军队半数士卒源于吐谷浑故族,足以说明时不我待的道理。

  而逃至唐境避难的国王诺曷钵,在故国还何谈影响力之说?

  

  政治上已是未战先败,在军事上唐朝也没有优势。

  此前唐军能痛击东突厥、薛延陀,有赖府兵制的良好运行,但府兵制的基础是均田制。可高宗时期,土地兼并越演越烈,均田制早已崩坏,折冲府内的府兵吃饱饭都费劲,哪还有资产购置战马甲胄?

  所以在贞观之后,唐军的战斗力有一个明显下降的过程,这点从唐军动作迟缓也可见一斑。

  4月,高宗下旨出兵,薛仁贵所部到了8月才进入青海。

  别忘了,唐诗有云“胡天八月即飞雪”,十万唐军在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的青海腹地跋涉,还要面对随时到来的冬季。

  薛仁贵根本没有选择,只能集中精锐骑兵速战速决,辅以预备部队跟上,清扫战场的方式获胜。

  奈何论钦陵早已算准了薛仁贵的心理和计划,他要等唐军深入青海草原,拉长战线后再寻机围歼。

  等唐军进入到大非川时,薛仁贵命郭待封构筑工事囤积辎重粮草,自己亲率精锐唐军向乌海进军。

  论钦陵随即派兵引诱,唐军在河口大败吐蕃人马,缴获众多牧民的牛羊。但前方唐军的捷报,却让身为副将的郭待封起了贪功之念,擅自率辎重部队跟进。

  这正中论钦陵下怀,他凭借蕃军机动性上的天然优势,以20万人围歼了离开基地的辎重部队。

  辎重被劫的消息传来,唐军主力人心浮动,薛仁贵只能率军后撤。论钦陵再次发动狼群战术,吐蕃骑兵不断骚扰阻滞唐军,拖得唐军疲惫不堪。

  当薛仁贵再次来到大非川时,论钦陵的铁壁合围之势已成,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部队,将唐军团团围住。冰天雪地之下,唐军多次拼死突围均未成功。最终,尽占天时地利之便的论钦陵,赢得了大非川战役的全胜,薛仁贵、郭待封、阿史那道真“仅以身免”得还。

  按道理说,三位唐将似乎被吐蕃军队俘虏,不然在全军覆灭的情况下为何三人得以身免,或许双方的统帅进行过约合?史料记载语焉不详,无从讨论。

  

  《资治通鉴》等唐史,均将大非川之战的败因,归咎于郭待封不听将令。但其实,唐军在被动的局面下出兵,在错误的时机(吐谷浑王国7年)、错误的时间(农历八月)、错误的战场(高原草场),与一支有本地支援,机动能力更好的敌军作战。

  薛仁贵就是孙武复生,也一样难以取胜。

  因而,大非川之败,并非一将之过,出兵之时,便已是必败之局。

  难怪战后,久历沙场的薛仁贵会慨叹:“今年岁在庚午,军行逆岁,邓艾所以死于蜀,吾知所以败也!”

  大非川之败,是唐朝开国以来对外战争的首次惨败,它让吐谷浑永远失去复国的幻想,慕容诺曷钵只能从此留居灵州。而指挥此战的论钦陵一战成名,不但成了唐军的噩梦,还让吐蕃在周边异族政权中,获得了霸主挑战者的地位。此后的吐蕃军事行动中,经常有大量异族仆从军队加入,共同对唐军实施打击。

  但也要清楚的看到,唐蕃都是体量巨大的国家,一战胜负并不能决定最终成败。

  即便在此次大非川之战后,吐蕃染指安西四镇,但唐朝的影响并未消弭。随后二十多年里,两国此消彼长,四镇六度易手。武则天长寿元年(692年),王孝杰重夺四镇并以重兵镇守,安西地区又被唐朝长期控制,直到安史之乱爆发。

  另外,首次大非川之战唐军虽然惨败,但吐蕃也是倾其所有,赌上了所有筹码,甚至镇守西域军队都被调。

  此战之后数年间,吐蕃都无力再发动大规模作战,而在674年(上元元年)十二月,于阗王伏阇雄居然凭以一己之力,便击走吐蕃占领军,将四镇拱手奉还唐朝,可见大非川之胜,也是惨胜。

  但无论如何,经过大非川一役,吐蕃正式成了唐朝的顶级对手,两国在此后一百多年里,各显其能大战百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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