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20(作品3号)
我的2020
□李莉
2020年10月伤残鉴定等级的申请表填完,送交市局审批。在等待体检通知的日子里,我意识到我好像可能真的要变成一个肢体不是完全健康的人了,意料中的意外,有些心酸在身体里蔓延,胸口一阵发闷,身边都是家人关心的话语,我意识到我应该出门转转了。
周五下了班,没带什么行李,随身的包里装上我的身份证 、驾驶证、银行卡,突然想起来一句很开心的话“以后出门,你带上我,你带上钱,我什么都不用带”,肥皂泡在太阳的照射下才能五彩斑斓,而我现在黑暗之中。火车站很冷清,自从高铁开通后,大家都不愿意坐慢悠悠的火车了,不是假期也不是春运,车票很好买,刷个脸就能上车。我溜达着找到了我的位置,软卧车厢里没有什么人,安静是足够安静,就是少了点烟火气,连推着好多零食小车的漂亮火车小姐姐都不来了。
和衣躺下,习惯性的取下我左腿上的支具,随手搁在了衣架上,医生再三强调不能二次受伤,我一向很遵医嘱。外面乌漆抹黑的,零星有灯光闪现,十月底的深秋开始冷了,我摔伤的时候还很热,被撞飞出去的一刹那脑子里一片空白,清醒的时候只看到天空特别的刺眼,直到120一路飞奔把我拖到了急诊室门口,我还一直处于蒙的状态。就是个简单的小事故,电动车互撞一下而已,还兴师动众地进了手术室,锁骨接上了,断了的肋骨慢慢养着就行,吃喝拉撒反正都在病床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龇牙咧嘴疼地抽气。直到要出院了,我那条弯曲成直角的腿还是不能伸直而且还不能确诊,我这才慌了神,马上从区医院转到市一院,在核磁共振室的同学悄悄叮嘱我;有条件的话还是去北京上海大医院看看吧,不然你这腿麻烦。
我妈,这个退休了十五年的老军医,又开启了带我北上求医的历程。她不会开车,我的轮椅不能进飞机机舱,老太太硬是推着我的轮椅上下火车、地铁、出租车。6月的北京早晚凉快,我妈推着我在医院和宾馆之间走了无数趟,找专家,挂号,抽血,拍片子,做核磁,办理住院,陪床,复健。每次到门诊,她转过身来扶我,我都看到湿透的T恤紧贴着她的后背,豆大的汗珠挨着她花白的双鬓如雨水般不停滴落,我只能在康复器材上拼命地锻炼,加倍的挥汗如雨,争取早日扔了拐杖带我妈回家。
我没有汽车驾照只有摩托车驾照,我不会开四轮只喜欢在两轮上驰骋,我是个执着的摩托车手,我认为我腿伤不严重,只是加装了点零配件在身体里而已,顶多歇几个月,哪能想到有一天医生告诉我,恢复得很好,但是以后就告别运动了,走路慢慢的,没事别瞎溜达,抽空去申请个伤残鉴定,国家还能管管你。我一听这话有点郁闷,手术做完了,康复也做了,怎么最后我还不能运动了,没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我又被120拉到了医院。从医院出来,这下我老实了,规规矩矩绑着我的支具,这以后我就靠它了,不穿鞋可以,但是不能不戴着它。大的,小的,简易的,复杂的,黑的,灰的,市面上有的各种各样的护具都被我买了一遍,淘宝是个方便的大超市,足不出户送货上门,我去医院做康复的时候,病友还经常试戴一下我的最新款装备。出门就更炫了,只要是小朋友都会来摸摸,好奇地问:阿姨,这是机器战警么?我说,对,我的泰瑟枪忘了带出来了,平时我都装在腿上的。活动一下关节,我的支具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直接能把这帮小屁孩们给震住。跑和跳,我是彻底不考虑了,但是摩托车,我却不能舍弃,那是机器战警的标配,而我就要成为女机器战警。
一夜的晃晃悠悠,一路的停停靠靠,模模糊糊地刚迷糊着了,一刹车又惊醒了。车站里总是灯火通明,下车的人少,上车的人更少。10月份的深夜只有几度,站台上穿着藏青色长大衣的列车员吹着哨,火车在汽笛声里又出发了,一站一站地北上。一个人的车厢,总是很安静,在漆黑的车厢里看着窗外同样暗沉的天空,听会歌,回想自己的故事,生活需要随遇而安,淡然一些,肢体的残缺并不代表什么,走路慢一些,不能像别人一样飞奔罢了,生活不是单行线,一条路走不通,我还可以潇洒的转个弯换条路走,流转的时光都是我们短暂一生最美的经历,看天,看雨,看灯光,安安静静,不言不语也是好风景。
李莉,1996年毕业于淮阴县中学。2015年获全国首届机车女神评选赛十佳女神奖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