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香港电影今年审查也开始严了,你怎么想?)“怎么想?都是跟大家想法一样,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喜欢审查吧。没办法,现在香港也开始要审查了,不一定是法律的,有很多都是自我审查,大家都很恐怖。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子,搞这么麻烦,我不理解,这个制度有什么好处?我也不同意为了审查打擦边球,我不喜欢。”
(如果《金都》是在去年香港风波之后创作,会怎样?)“如果《金都》是2019年的故事,杨树伟就不会犹豫,不用老婆怀孕他就会放弃香港了。现在看来,《金都》是一个有点过时的剧本,然后也会有一些香港人觉得不好,觉得为什么你把内陆人写得这么友善。加上我跟大陆合作过,他们觉得我是要讨好内陆,这么写,是为了卖出一个比较好的价钱。我是有点不开心,他们不能用作品,或者是他们以为他们对作品的理解去推论我的立场,或者是我的人品。”
再过4天,就是电影《金都》首映一周年的日子。
它上一次被隆重提及,还是在疫情期间的香港金像奖线上颁奖直播中,主席尔冬升宣布该片获得最佳新晋导演和最佳原创电影音乐两项大奖。
关于《金都》背后拍摄历程,点点滴滴,一年来已有无数采访可以看到,一搜一大把。
但在我看来,黄绮琳还有很多观点没有表述。
就在上周,联系到导演黄绮琳时,她正在台湾准备金马的剧集创投,一直在酒店做常规隔离,过了采访这晚,就结束隔离,重获人身自由。
对,《金都》就是在讲重获自由。
政治自由,选择自由,表达自由。
我尽可能从身为一家大陆电影自媒体的角度去聊,谈到她对内陆社会政策的看法,她说:
“我觉得中国内陆的很多政策,都是用利益方法去解决问题,就好像《我不是药神》火了,它就立马要去改变(审查方向),这真的是整个社会管制的方法跟风格的问题。”
我也想从一种电影表达的起点去聊,谈到《金都》本身讨论的婚恋终极意义,她说:
“婚姻科学性我有想过,结婚是不在科学讨论范畴里的,其实基因才是人们基本的需求,是因为他想把基因流传下来,但是结婚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这个也有一点影响我的观念,我觉得结婚不是人们必须的,但生孩子比较重要。我还没结婚,有时候我也会在想,跟朋友说,要不要借种。但是我非常肯定,我妈妈会崩溃的!”
从30周岁那天生日,快到中午时,床上双眼一睁开,人生巨大受挫感席卷而来,落泪中马上起床写《金都》剧本,而核心目的,是想让所有来观影的情侣、夫妻一走出电影院就分手,对,就从那一刻开始。
黄绮琳注定要成为一名导演。
一个内向到连巴士到站都不敢喊下车的香港青年导演。她拍电影,也通过拍电影,了解了自己,了解了世界上其他人的看法。
不多说,8000字的采访,读起来花点时间,直接上干货。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它有什么好,弄得导演那么痛苦法兰西胶片:《金都》出现网上资源后,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感受?黄绮琳:反而比我在香港公映的时候,看得人更多。尤其是一些行业外的朋友,他们都说很多人在截图。黄绮琳:我其实想到一个挺有趣的发行方法,也听过一个内陆朋友说,如果跳过审查制度的话,可以用字幕提供扫码这个方法,就可以直接付钱。法兰西胶片:那你是不知道,我有个导演朋友,叫蒋能杰,他在疫情期间就是这么操作的,但是要低调,不然上级会找来。黄绮琳:这个挺好,也是一个新的发行方法,真的是不能太高调,太高调就不行。法兰西胶片:我听说今年年初新的政策出台后,香港电影审查也严了。你会怎么想?黄绮琳:怎么想?都是跟大家想法一样,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喜欢审查吧。没办法,现在香港也开始要审查了,不一定是法律的,有很多都是自我审查,有一些是圈内的机构,因为他们害怕产生大的利益损失,也不敢去播一些比较敏感的题材,所以就大家都很恐怖。其实我是挺直接的一个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审查,因为即便有这么多审查,我们的电影在地下也很流行,豆瓣也有很多人在评分,大家也都在看啊。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子,搞这么麻烦,我不理解,这个制度有什么好处?我也不同意为了审查打擦边球,我不喜欢。法兰西胶片:打擦边球,也是因为北上的导演挂靠的资本包袱太重。黄绮琳:我了解,其实我也有做过一些跟内陆合作的项目,一个叫《叹息桥》的电视剧,这个剧今年在内陆很受欢迎,阿里巴巴他们投资的,我也去他们那开会。
黄绮琳:对啊,开过一次,我是编剧,跟viutv的人还有导演一起过去开会。黄绮琳:当时阿里巴巴应该是看了我们团队上一套剧《玛嘉烈与大卫 绿豆》,觉得想合作,就通过电视台找了我们,然后就跟他们见面,我觉得他们其实也想做一些不是很模式化的内容。见面感觉还好,他们很尊重我们那些创作者,而且也有很高的自由度。我们写这个剧本,其实他们内容上是一点审查也没有的,也没有强逼我们要用什么内陆演员。我感觉他们中间应该花了很多力气去保护我们吧,保护我们剧本跟创作。出来的效果和口碑也不错,豆瓣评分8.9,所以我不觉得我没有机会跟内陆合作,没有机会拍一些能过审查的东西。但我想表达的是,我不理解为什么大家要花这么多力气去弄得这么辛苦,自己为过审拍得辛苦,送审也辛苦,有些电影拍出来也不能上,人们要花力气去翻墙,去地下看电影……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工夫,审查开放一点的话,能赚到钱的话,这个体系会发展得更好呀。
李绍波、杨承恩(《绿豆》《叹息桥》)两位导演来黄绮琳剧组探班法兰西胶片:我该怎么跟你阐述这件事情呢,其实这是一个官僚的问题,很简单,《我不是药神》火了,但触犯到某一个层面的利益,那今后类似的题材不能搞了。审查不是一个原则,它是一个机动式的对策。黄绮琳:很可怜,其实中国现在有很多很好的独立电影人,也有欣赏他们的人,但就不能好好地发挥。我最近在想,很多人说合拍片令香港电影低落,为了去拍一些迎合内陆观众的电影,放弃了香港,但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80、90年代,他们也喜欢在内陆拍戏,是因为那边有很多香港没有的风景,大山、大河,有宫廷可以拍,他们看重的是资源。到了合拍之后,看重的是钱,所以看重的东西不一样,就会变质。我喜欢跟内陆合作,是因为内陆比较有潜力支持多元化的作品。香港的小众可能真的很小众影迷,只有那几千人,但是内陆的小众影迷可能有几万、几十万,那就可以去做一些不太主流的东西。我说这些话也不是去迎合,就这种比较另类的东西也不能正式发行,不能正式过审,所以也是一种矛盾吧。黄绮琳:我看中国内陆的商业片不是很多,如果同辈的话,我也只认识一些很独立的,跟我同一个学校出来的杨正帆,他有拍过很多去影展的电影,有一部叫《你往何处去》,是用车内的镜头去拍,真得是很小众。
我觉得《过春天》也很好,香港观众会觉得它是大湾区电影,不是香港电影。但是我觉得好看就是好看。香港人骂我把大陆人拍得友善,我很反感你用作品推论我的人品法兰西胶片:我一直想问,当然也有人问过你,就是《金都》去年杀青之后,香港才发生一系列风波。如果电影是在风波后制作的,它会有什么不一样?黄绮琳:很明显,如果故事是发生在2019年,就不会有内陆人想来香港。我确实在浸会大学念电影的时候,有很多同学都是大陆人,他们每次都会讨论要不要拿那个身份证,因为他们读了3年,留下来,4年就可以了,那时候我2012年毕业,他们也觉得先不拿,再等一下看看,过了两年,到了2014年,好像情况好了,他们又想拿,然后又不拿,他们也是在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走。所以,如果《金都》是2019年的故事,杨树伟就不会犹豫,不用老婆怀孕他就会放弃香港了,不拿了。
大陆人杨树伟(右),影片中他10年前与张莉芳(邓丽欣 饰)假结婚,以期能获得香港身份证现在看来,《金都》是一个有点过时的剧本,然后也会有一些香港人觉得不好,觉得为什么你把内陆人写得这么友善,这么好。法兰西胶片:反而是一个内陆男性的想法点醒了香港女性。黄绮琳:哈哈哈,不敢说,他也是导演,现在混得挺好的。那时候,他确实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其实,内陆早不是以前小时候爸爸妈妈拿衣服去乡下的那个年代,现在和过去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香港这边的人就觉得我写得很假。好像我怎么写都有失偏颇,因为整个电影就只有一两个内陆角色,无论我把他写成什么样,都不对。法兰西胶片:不仅仅是大陆和香港的关系,大陆内部也是各种观点分裂,整个世界都在分裂,咱俩现在半夜聊天,美国那边大选正好也出来了,整个国家一半一半。黄绮琳:本来我是不太想这些,我在写完剧本之后,我的监制,还有些香港导演也有提醒我,觉得我这么写,香港观众肯定不喜欢。因为有些人没有兴趣去了解一个内陆人的角色,也有人觉得为什么要把香港人写得这么差,那时候有很多人提醒过我,说不如把他改成韩国来的,或者日本来的,但这个题材是假结婚,不写内陆人不实际啊。知道是很难写得好,但是也一定要写一个内陆人。我那时候不理他们,我觉得没有这么大问题。反正也是有一些人反对我,加上我跟大陆合作过,他们觉得我是要讨好内陆,觉得我这么写,是为了卖出一个比较好的价钱。黄绮琳:听了这些评价之后,我是有点不开心,我觉得他们不能用作品,或者是他们以为他们对作品的理解去推论我的立场,或者是我的人品,我是挺反对这种东西的。当然现在我也看开了,如果你整体看一个人,确实,我有去北京拿一个地下的影展的奖,但是我也有先去台湾的金马奖呀,那你要怎么标签我呢?我想说的是,电影就是电影,它拍出来,无论你怎么标签,或者它票房多少,有没有去内陆赚大钱,电影是不会变的,是永恒的,拍出来就是这样,所以我也在调整心态,不太想别人说什么。
结婚没必要,但生育有必要,我曾考虑借种,但我非常肯定,我妈会崩溃的!法兰西胶片:那么,你妈妈怎么看这部片子,你们有没有什么沟通?黄绮琳:对,她看完《金都》之后可能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就只是担心,我是不是不结婚了。黄绮琳:对,现场有几个观众有笑出来,她就比较安心,好像大家挺喜欢《金都》的,也OK啊,但是她对内容想不了太多。法兰西胶片:你有关注过疫情期间大陆这边出台一个政策嘛,被骂上天,叫离婚冷静期。黄绮琳:有听过,因为疫情期间只能在家里,吵架、离婚。法兰西胶片:你怎么看呢,说狠一点,就好像不太了解人性似的,以往像什么计划生育这些就不提了,就是这个政策的内里,《金都》也有同样元素。黄绮琳:反正我觉得中国内陆的很多政策,应该是整个社会的体制的问题,就是所有问题都是用利益方法去解决,就好像《我不是药神》太火了,他会带出一些问题,就立马要去改变这个东西,这真的是整个社会管制的方法跟风格的问题。我也没有觉得你刚才说的冷静期很特别,之前我有听过一个假离婚的,就是因为买房子比较便宜,也是很荒唐,假离婚最后变成了真离婚。法兰西胶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大学本科不是学的生物学嘛,然后你又被催婚困扰,你有没有想过从人体机能的科学上去看婚姻这件事,你幻想过这些吗?黄绮琳:我在念生物的时候,还没对婚姻有这么大的讨论,因为那时候还小,20多岁,家里也没那么着急。那时候只是觉得,成绩比较好的人都会选理科,会考之后,就要去选择大学读什么,那时候也不知道有电影这个东西,就是觉得学生物可以学到东西。不过你刚才说婚姻科学性,我有想过,结婚是不在科学讨论范畴里的,其实基因才是人们基本的需求,是因为他想把基因流传下来,但是结婚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这个也有一点影响我的观念,我觉得结婚不是人们必须的,但生孩子比较重要。
法兰西胶片:那你也是这么奉行的吗?未来可以生孩子,但不打算结婚?黄绮琳:我觉得结婚没有生孩子那么必要,我还没结婚,有时候我也会在想,跟朋友说,要不要借种。但是我非常肯定,我妈妈会崩溃的!其实小的时候没有觉得结婚不好,就算到了大学之后,去出席朋友的婚礼,也觉得是美好,直到轮到了自己就觉得不美好了。法兰西胶片:其实我知道你最初拍《金都》有一个很深的目的,你就想让所有情侣或夫妻看完这个片子就分手、离婚,对不对?法兰西胶片:那你是进展到什么时候,不再这么做了呢?黄绮琳:不是不那么做,是我失败了,拍完之后,没有觉得很锋利,就比较柔。法兰西胶片:明明有怨恨,为什么不呈现,是什么把你拉住了吗?黄绮琳:我不觉得它没有那么恨,但就是拍出来感觉比较柔。法兰西胶片:你之前说过,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处于一个分不了手的状态,这是怎样的爱情关系啊?它有影响到《金都》吗?黄绮琳:有,我是一个不太喜欢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所以很多时候,一开始一段关系,其实没有想得很清楚,没所谓吧,就在一起了,一起之后发现很多问题,但是我也不会去吵架,去提分手,于是就很长一段时期会觉得不如你先跟我分手,但我也不敢先提出。法兰西胶片:你不敢先提出,是怕对方会对你怎么样吗?黄绮琳:我是不想做坏人,这种关系不是自己想要的,然后也不出声,就算了算了,我等有一天他自己说就好了。
法兰西胶片:刚才和你聊感情,感觉你超级内向啊,但你做导演是要去统筹一个剧组的,你是需要统治欲、管制力的,这在你身上矛盾吗?黄绮琳:我起初也觉得很矛盾,因为印象中导演是一种很威风,在片场很大声说话的那种人。但我是很害怕,很害羞,连坐小巴都不敢喊下车,是太内向了。但是我觉得,我发现导演其实有两种:一种是曹操;一种是刘备。我更像后者,因为我看上去很弱嘛,所以副导演啊,包括一些前辈,他们每个人都很想帮我,觉得她好像很可怜,不如帮她一下吧。像邓丽欣,她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人,她说《金都》是她第一次主动要跟导演沟通,以前都是导演一见到她就冲过去,今天怎样怎样,我们的故事怎样怎样,但是我不出声,我就坐在办公室里,然后她要先跟我聊天,所以产生了另外一个效果,会让别人再投入一点。
法兰西胶片:做导演有没有把你的一些特殊性格打开?这个怎么就达不到我的要求呢,于是现场爆炸。黄绮琳:拍摄中间也有一些是觉得达不到我的要求,在现场要发脾气。但我不是那种很凶,在现场要骂人,骂得他们很怕,我就是自己崩溃,要副导演帮我想,制片帮我想办法去搞定事情。遇到这种情况,我最大的结论就是:这个人下次不要合作了。哈哈哈哈。如果见到哪位工作人员下次没有合作,那主要是上次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法兰西胶片:有没有具体的一场戏,崩溃了,自己都要爆出口了?黄绮琳:其实是很小的一次,就是阿芳她有一个客人拿了一件脏裙子,上面有一些血迹,那血迹其实我在剧本第一稿就有写,就很小的一块。做服装的同事,他说他会照做,但是现场,还是没有做得很像真的血迹,可能血迹有难度?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能没有,这个是剧本写到的。
黄绮琳:颜色不对,然后现场他就随手拿一杯咖啡去弄。黄绮琳:对啊,我就很生气,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镜头,我拍了3次,因为每一次都不是我想要的效果。还有阿芳的那件衣服,就她开头跟结尾那件,那件衣服一拿出来就显得太普通了,它肯定要选一个比较有记忆点的衣服。因为我第一次拍电影,太多东西要兼顾,特别是衣服上面的事情没有都照顾到,所以是有点遗憾。法兰西胶片:其实我在想,金都这个地方,它在你心里,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吗?它有其它想象的空间吗?《金都》要是一部奇幻片会是什么样?黄绮琳:有很多人说《金都》应该拍恐怖片,因为整个商场比较旧,而且确实有很多人说那边比较恐怖,说有很多要出生的小朋友会在那边待着,选他们的父母。黄绮琳:我很怕啊,我还真的拍了一些《金都》恐怖的镜头,晚上关了灯,阿芳她觉得那些公仔很恐怖,就快两步地离开,那时候是想拍一些她对婚姻的恐惧,但是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合这个风格,就没有放进去。黄绮琳:一分钟,就隔一条马路,我家窗户就可以看到,隔了一个绿灯道。
法兰西胶片:片中有很多吉姆·贾木许的电影海报,还有《暖暖内含光》,都是你的挚爱吗?黄绮琳:老实说,海报都是美术选的,但是他刚好选了一个,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编剧,查理·考夫曼。
法兰西胶片:他有很多疯狂的想象,又都基于一种社会情绪,我也很喜欢。黄绮琳:对,我喜欢他之前帮别人写的剧本,他不是单纯的一个导演,他是我偶像,我也是从编剧到导演,做完导演之后,我也会想帮其他风格的导演去写剧本。他有个新片叫《我想结束这一切》,也是很抽象,很多人没看懂。法兰西胶片:说到导演这个职业选择,你说30岁生日当天,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于是就开始写《金都》剧本,我想知道你当时那一刹那的状态。黄绮琳:那一刹那,我是躺着的,就是睡醒睁开眼睛后,想起自己30岁了,我真很悲伤,哭出来了,20多岁跟30岁相差很远。后来参加电影发展基金的首部剧情片计划,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我跟《沦落人》的导演陈小娟是朋友,她获选之后,跟我说这个计划很好,很鼓励我参加,所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参加的想法,但还没想出来要做什么。就是在生日那天,觉得不行,我要做一个关于这样的故事。黄绮琳:我的房间跟阿芳一样,如果有日光的时候,其实对面的玻璃会反射一些光进来,对面的玻璃是粉红色的,所以我的房间在不是下午的时候,就会很红,整个屋子很诡异。黄绮琳:郭子健看了这个电影,他就说,这个肯定是住在太子的人才写得出来,因为他也住太子,他一看这房间里奇怪的灯光,一听环境声音,就知道了。黄绮琳:之前有一个短片叫《落踏》,有去过意大利乌迪内远东电影节参加新浪潮短片比赛,那时候郭子健的《救火英雄》也去了,其他人放完之后就走了,只有我们两个香港人留在意大利,所以那几天都是他在意大利去照顾我,就认识了。
后来也有一个朋友的电影,就是《刺杀黄大仙》,他做监制,我做编剧。法兰西胶片:你俩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不过他现在都是内陆的大制作。黄绮琳:对。话说回来,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欲望去拍很大的制作,或者一定要跟内陆演员合作。法兰西胶片:咱们再往回倒,你说你之前不是很了解电影,不了解电影,你也会看电影的,你看电影从小到大的经历是什么样的?黄绮琳:我哥跟我爸是成龙迷,特别是我爸爸,我们一家四口是每一部成龙的电影都会进电影院去看。黄绮琳:对啊,因为有时候打很久,我没有兴趣去看打这么久,每次看完之后,我妈妈就会说又摔坏了很多汽车,很浪费,很不环保,哈哈哈,我爸爸就看得很兴奋,那些车子真得撞烂了,我们就一家人去陪我爸爸去看电影,看林超贤的,反正很多香港动作、警匪片他都喜欢。法兰西胶片:那你从小除了随爸爸的兴趣去看电影,主动去电影院你会选择什么呢?黄绮琳:比起我同年代的其他同学,他们都会说不看香港电影,只看外国电影,我自己比较喜欢香港电影,比如说爱情片。我那个时候不好意思说,我觉得香港电影比较容易看明白,不是我英语差,我是觉得文化有差异的时候,你不能完全去了解一部电影,但是讲广东话我就比较有信心去了解这个导演想要表达什么,所以其实我是挺喜欢看香港电影。我爸爸也喜欢看许冠文的电影啊,我也看那些喜剧,很喜欢。法兰西胶片:你刚才说爱情片,有没有影响到你的片子?跟几个同学一起看,看完之后,出了字幕,我旁边的女同学,她还坐在那边哭,我是很惊讶,为什么会哭这么久,我觉得感动,但是我没有她哭得那么久,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激动。可能那个同学是留级生,她是大我一岁,可能她比较早熟。后来我再翻出来这个电影,发现有道理,确实是很传统的结构,挺感动的。
黄绮琳:如果是周星弛的电影,我觉得最好的是《国产凌凌漆》,这个我是翻看最多次的。以前没有网络,不知道什么叫经典,或者流行,是觉得这部片每一段都有设计,有一些反转,又搞笑,又感动,又很有爱,什么都有,就是很丰富的电影。法兰西胶片:那部片对大陆的描写,也是相当厉害,死刑的时候贿赂长官。黄绮琳:那一段很搞笑,但那时候我对这些没有懂这么清楚。
《金都》其实有一段我是没有拍出来的,就是杨树伟不是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生嘛,其实这个是不能去检验的,但是有朋友告诉我,只要你付小费给医生,他是会告诉你的。所以如果我真的把这一段拍出来,大家肯定不会像90年代笑得那么狠,他们可能也会说,现在不是这样了,怎么要抹黑我们。真的不是经不经历大陆生活的问题,是不能写,现在大家的状态都是很敏感。法兰西胶片:其实还有一个比较敏感的描写,就是在派出所面试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公安的形象。黄绮琳:之前有内陆平台对《金都》感兴趣,想发行,但他们是建议剪掉这一场,因为那个服装什么的都不合格,审批的话,不能拍他们的衣服,虽然淘宝可以买到他那个衣服。法兰西胶片:衣服这都是小事,关键你会怎么刻画这么一个形象,后来发现也还好。黄绮琳:对,其实也没有想要把那个公安形象写更深入一点,所以就跟我之前说的,个别导演说我在讨好内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