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修:我为什么把昆曲翻译成简谱?

今日推送之《刘振修:我为什么把昆曲翻译成简谱?》出自1928年《昆曲新导》,为该书序言,《昆曲新导》是刘振修编辑的曲谱集。1928年中华书局初版,1931年第二版,1940年第三版,共有昆曲120支,一改前人用工尺谱记录昆曲的习惯,全用简谱记录,受到当时社会的欢迎。这也是第一部用西洋乐理翻译昆曲的唱谱,十分珍贵。

 礼的效用,乐的功能,谁不知道呢?人世间假使没有礼,人类的行动,将没有节制,社会的秩序就要乱了;人世间假使没有乐,人类的心境,不能谐和,风气将日趋于下了。所以先王以礼乐治天下,天下大治,孔子的学说,以礼乐居首,见地可算极明,因为社会的存立、绵延,完全要礼乐维系的。

 礼乐虽为二事,其实是一个东西,因人的外面行动,是受内心支配的,是内心生活的一种要求,譬如对尊长行礼,是由恭敬心而行礼,并非先行礼而后生恭敬心的。

朱莲芬、陈桂庭之《琴挑》

 王光祈先生在《欧洲音乐进化论》的自序上说道:“内心谐和生活,好比一种音调,外面合体的行动,好比一种节奏,所有外面抑扬疾徐,都是依照内部谐和需要……”

 照这样看赶来,礼这样东西,只算是我们内部谐和生活表现于外的一种,换句话说,只算是乐的一种附带品。

 人的生活,既脱不了礼乐的范围,所以无论何种人,都各有各的礼乐,并且这所有的礼乐,是有特有权的,不能消失或更换的——就是消失了,更换了,也是随其生活需要逐渐变迁而变迁的——若是消失了,更换了,则必随其所换而变更其固有特性,必要受化于人,受人征服,至其所在社会的紊乱,更是不用说了。

 讲到此处,就要想到我们的国家了,我国现状怎样?社会是否安宁?人心是否谐和?再想,现在所通行的乐,是不是国乐?适合不适合我们内部的生活?

俞振飞、沈元豫之《长生殿》

 就观察的获得,就实施的经验,许多人证明,我国现在所以不安宁,是由人心不谐合,人心所以不谐和,是由礼乐衰惫,人民道德堕落,行动放肆,本性汨没,完全受了外族化所致,欲挽此颓风,不得不恢复国有的礼,不得不恢复国有之礼所根据的国乐了——所谓恢复,并非无味的复古运动,乃是研究怎样把我们所固有的谐和美德,重光出来。

 好了好了,现在有人主张创造国乐了。但是,创造国乐,必从整理古乐入手。想整理古乐,必要研究古乐,究竟怎样入手呢?

 即如近代的昆曲,若是听那些顾曲家说起来,难得很咧!阴阳、回声、板眼、宾白等等,实在不易。这一类的话,虽是不错,只是苦了站在门外的人,吓得不敢挪进一步,只好承诺这是昆曲家唯有的技能,我们还是唱123321罢!

上海戏曲学校拍昆曲(吹笛者为教师郑传鉴)

 学校教授的顺序,少不掉欣赏过程,我们要国人研究国乐,也必要使国人能欣赏国乐。现在不唯未能使国人欣赏,反给以恐惧,试问:这还谈什么研究?讲什么提倡?顾什么内部生活呢?

 译者为要打破这重难关,供给国人以欣赏的资料,因而成为此册。举目望,国乐的疆土,几被西乐占尽。例如近代国乐的音符,有几人识得?而西乐简谱,差不多人人皆会。既要国人欣赏国乐,则看谱歌唱的能力,是最低限度。国乐音符既不认识,西乐简谱既是皆会,那末把国乐谱译成西乐简谱,岂不是很容易达到欣赏的目的吗?

北平民艺社昆曲组表演《佳期》《拷红》

 我国近代的乐曲,以昆曲较为完善,它音韵之美,固不待言。就是只看它的词句,它的思想,有好多是现在人欲吐未吐,欲说未说的——它在文学上的价值,音乐上的价值,和在现时地位,我在本书通论中,略略论及,此处不细说了——它既有这些好处,所以我极力地选译出来,或者能引起囯人一点研究国乐的兴趣罢!

 民十五年六月 宿迁刘振修序

(1928年《昆曲新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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