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胡扯是幽默的开始,但它只停留在幽默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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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不仅像浮世绘一样描述了十九世纪柏林的生活、风景、和戏剧,还像全息图一样为我们呈现了四十余年来古茨科文风与性情的发展与变化。
古茨科时而严肃时而活泼的文字,在嬉笑怒骂之间呈现了十九世纪德国的文艺生活和政治生活,读来让人好似置身于那些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的人物与事件之中,栩栩如生地呈现了当时作为文化生活核心的柏林的蓬勃景象。
【书名】柏林万象
(Panorama einer Weltstadt)
【作者】卡尔·费迪南德·古茨科
(Karl Ferdinand Gutzkow)
01
作品简介
《柏林万象》一书为所有对柏林历史与轶事感兴趣的读者提供了一场盛宴。
古茨科在其中讲述了19世纪在他的家乡——世界之城柏林——发生的人与事,包括城市面貌、建筑、历史文化、风土人情、戏剧与文学。
02
作者简介
卡尔·费迪南德·古茨科(Karl Ferdinand Gutzkow,1811-1878)生于柏林,自1829年起先后在柏林、海德堡、慕尼黑学习哲学、神学、语言学和新闻学。1831年与沃尔夫冈·门采尔在斯图加特办《文学报》。1835年因门采尔告密,与H.海涅以及“青年德意志”派作家被德国联邦议会以“亵渎宗教”、“有伤风化”的罪名禁止作品出版。
他是“青年德意志”文学的主要代表,从激进自由派立场出发,撰写了大量针砭时弊的政论。他最成功的诗体悲剧《乌里尔·阿考斯塔》,针对19世纪30~40年代关于宗教问题的辩论,表现了反对教权、提倡容忍的主题。著名喜剧《达尔杜弗的原型》(1844)讽刺德国现状,特别是文字检查制度。重要小说有受法国女作家乔治·桑影响创作的《多疑女人瓦莉》(1835)。
03
精彩段落
有一个词语,只有在柏林的人才能够理解它。然而也只有针对在柏林产生的一些现象,人们才会用它来描述。就是这个词:胡扯。
胡扯是幽默的开始,它只是停留在幽默的一半,因为人们总是把勉强算是理性的想法和严肃的批判看作是健康理智还算过得去的表现,那么当然,胡扯还不及理智的一半。这一半的理智常常很神秘,它的神秘在于对其自身除了有某个关键点之外,通常还含有一种逻辑。但是那一半的幽默却很糟糕。它是绝对的虚无。它原本是想要表达出一些风趣别致的东西,然而却在扮鬼脸的行径上沦陷。它扮出了狡黠的鬼脸,所言之物却很愚蠢。
胡扯绝不是玩笑。或许在某些情况下,玩笑万岁!美学家说真正的、真实的、自然的玩笑是美妙神圣的,例如一半的维也纳笑话都是由玩笑构成。“一个完美的矛盾束缚住了智者与傻瓜”,歌德如是说;但是人们永远都在寻找相对的矛盾,却从来没有找对过,它就是那些没有主人、毫无目的地四处踉跄而行和胡诌八扯的事物,用一个词来说它就是胡扯。
整个柏林都处于胡扯之中。每一个为了幽默而做的鬼脸都会逗得大家咯咯发笑,即使一点也不幽默。任何一个重复了两次的奇怪习惯用语都能立刻找到它的听众,受到欢迎。这里有大家都认为幽默的人,他们之所以幽默是因为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结束一句话,他们用其他的名称来叫每样东西,他们混淆概念,用讽刺的口吻道出最严肃的事情。这些人永远避免像其他人一样走直线;他们若跌倒,那就是他们自己绊倒了自己;柏林人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称为幽默,然而理智的人一定会称之为胡扯。
我曾观看过《在祖鲁卡菲尔人中的舒尔茨和米勒》这部喜剧,这两类人物的对比本身已够滑稽了。剧中狂野的霍屯督人通过他们疯狂的舞蹈,通过他们的战前叫阵,通过他们刺耳的哨子,通过手势展现了一群像是神经错乱的猿猴,其实流露这些害怕、惊恐、畏惧、同情的情绪,应该说是人类恰当的行为举止。在这些人物当中,舒尔茨和米勒这两人简直就是《喧声》[1]的刻板定型,虽然表面看来相当可信,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绝对都是胡扯,令人恶心。“舒尔茨!”“米勒!”“米勒!”“舒尔茨!”“是侬吗?”“是的,是俺。”“噢耶!”等等。
若设想这样的喜剧在巴黎的王宫剧院上演,至于表演者,连勒瓦索尔和拉威尔都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而是只要桑维尔和卡勒凯尔[2]!也许克罗尔什剧院没有资金请来好的喜剧演员,但是克罗蒙、克莱维尔与丹纳瑞[3]的剧本不见得一定就是单调无聊的,即使他们被称作在巴黎小剧院即兴笑剧的大批量制造者。
每当巴黎人对这些笑剧剧本并不欣赏之时,一定能听到他们故作“噢!噢!”的赞叹声,这样我们就能够了解,法国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多么的幽默与风趣。可是,柏林的剧本《祖鲁卡菲尔人》是多么令人反感厌恶,就如同人们想象,自然界的精灵发出强有力的声音开始说话,而与此同时,说出的却全是不正确的德语。
从柏林人中诞生的胡扯原本是简单的,甚至是天真的、幼稚的,但是它已经不能满足这座不断成长,急需精神力量的城市越来越强烈的要求。腐朽的低地德语本身确实有不足之处,民间粗话都是用低地德语[4]说。
它绝对是下层的、具有局限性的语言;它是仆役、女商贩、靠剪息票维生的人、小孩和搬迁到城市居住的农民的语言。受过教育的人说话,常常还是带有民间方言语调的痕迹,就纯粹的高地德语而言,这就形成了完全自由的语言加工处理,而在柏林这个说低地德语的地方,如此自由的语言加工处理却非常少。柏林这座城市自称是德国的知识之都,现在,若是一种如此具有局限性且特性又十分尖锐突出的语言材料来为这座城市庞大的思想圈充当表达工具,那么由此就会产生纯粹的愚蠢无聊之物,人们会称它为一种精神方言。
这样的怪胎诞生于柏林对公共表现的欲望增强之时。他的人民群众将自己解放成为了大城市市民。制鞋的艺徒们可以公开发表对腓特烈大帝时期的意见;天主教教徒想要公开庆祝基督圣体节,国王对他们说道:“若是制鞋艺徒们不阻碍此事的话,他本是不反对的。”《喧声》将游手好闲者知名的笑话记录下来并发表,单是制鞋艺徒这样的文学表达就很新鲜。如此进步就其本身来讲并不是微不足道的。
这样的新柏林化使得健康的理智发挥了许多作用;从萨尔路易到蒂尔西特,《喧声》使整个德国都免于陷入沉睡之中,没有谁会对此有异议吧?但是《喧声》的这些“知识分子”都是幽默的外国人,他们只是利用了柏林的形式。本地新开张剧院戏台上的经验展现了这些形式,若是没有这份周刊的尖锐性,那么这些形式就会完全重新沦陷为胡扯。
注释:
[1]《喧声》:《Kladderadatsch》,1848年至1944年间出版的德语政治讽刺周刊。(译者注)
[1]勒瓦索尔、拉威尔、桑维尔和卡勒凯尔:法语名依次为PierreLevassor,Pierre-AlfredRavel,Sainville和Jean-FrançoisKalekaire。他们四人皆为19世纪中期在巴黎王宫剧院表演的演员。(译者注)
[1]克罗蒙、克莱维尔与丹纳瑞:法语名依次为EugèneCormon,Clairville与Adolphed’Ennery。三人均为法国19世纪剧作家。(译者注)
[1]低地德语:Plattdeutsch、Plattdüütsch,又称低地萨克逊语、古萨克逊语,是低地日耳曼语的一种区域性语言,主要使用者在德国北部、丹麦南部和荷兰东部,另外亦有使用者在波兰沿海地区,以及如加拿大等地的移民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