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谈 | 陈永锵:迟到的旅程——俄罗斯
《银鳞碧水》陈永锵
我想，一九四八年出生的我辈中国大陆知识份子，很难不向往俄罗斯。俄罗斯的诗歌、文学、音乐、舞蹈、民谣、油画、雕塑、建筑……都不同程度地孕育过我们这一代人的审美意识，更已涌入骨髓，使我终身也无法消除她的影响！普希金、罗蒙托夫、契诃夫、柴可夫斯基……都是我年轻时代的偶像，一首《三套车》就一直伴我穿行人生的几十年荆棘路！遥远的当年唱《列宁山》时候的我，便开始神往俄罗斯的国土！
《蛙鼓乡音梦里听》陈永锵
一个偶然的机遇，使我参加了中国美术家协会组织的赴俄罗斯考察团，到莫斯科去、到列宁格勒去，兴许还可以到伏尔加河去，……去饱览俄罗斯的油画、雕塑和风情，去体察感受俄罗斯民族曾有过的那番：“我们的祖国多么辽阔广大，她有无数的田野和森林，我们没有见过别的国家。可以这样自由呼吸”的自豪！
然而，当我整装待发之际，突然又因为要急于处理赴巴黎办个人画展的事，只好割爱缓行！岂料，在我处理完那必办的事，考察团已经步入俄罗斯之际，于不无失落中我欣然接到了来自黑龙江的邀请：“赴黑河地区和俄罗斯南部边城采风”！清秋八月到俄罗斯去，真是一番天意！八月十五日，我终于踏上了迟到的旅程——到俄罗斯去。
《江河湖海任去来》陈永锵
在广州白云机场，我们乘座的班机满载乘客，正准备跃上长空。然而在翘首等待出发中的我们突然被告知：飞机故障抢修，乘客只能从清凉的机舱，回落到地面，沐浴正午酷热阳光！两小时过去，大汗淋漓的我们又回到机上，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机声轰轰戛然又止，雷电雨骤然而至，机场关闭，让我们在静止的飞机上听了一小时的雨！
《家山今夜月当头》陈永锵
飞机终于再次起飞，我却困顿疲沓。慵懒的一觉并无好梦，醒来的睡眼，无目的找寻目标，终于逗留在前座乘客读着的一版报纸上。《李娜选择了宁静》！李娜这个名字我依稀听过，但她是谁，却无法想起来。想必也非平庸之辈吧。于是“偷窥”下去，方晓得这个李娜是唱响了《好人一生平安》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歌手，其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她，竟看破了红尘，削发为尼，寻找她的宁静去了。由此使我泛起莫名的茫然！
《荷塘月色》陈永锵
我的思想在游荡，忽然想起我们认识的石空和尚和他暑寒无改的着装，以及他总是缓缓道来的许多话语，忽然我们见过的好些佛门大师那番令我神往的安详，也忽然恍如重新步入我们到过的名山大川、古刹名寺，还有森森的树丛以及静立上百上千的古木以及爬满绿苔的石阶！想着想着，我似乎对李娜的选择，产生一种由衷的认同，（尽管后来证实李娜出家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事实上，尘俗的生活里，有太令我沮丧的烦恼、有太多令人惊恐的喧嚣，我何曾不也向往宁静？
《源头活鲤》陈永锵
侧身向贴肩舷窗望去，一个无垠的虚空，投入眼帘也映照心灵：云在脚下，没有飞鸟以及障眼的一切，当然更没有少林寺里的兵刀。那可真是宁静虚无清朗的境地！然而理智告诉我，我此刻性命所系的却是这遨游虚空的飞机！这庞然大物满载着数百个恐怕却还六根未净的凡人，我可笑地联想臆测和祈求：未必没有事业、爱情、家庭、社会、烦恼的机长，可万万不要骤然超脱顿悟，从而率领我们众生，毅然决然投奔在望而可即一纵即达的窗外虚空！别让俄罗斯与我变得彻底的遥远！
蓦然又想起了李娜的歌：《好人一生平安》。
1998年1月发表于《广东电视周刊》第474期P45
编辑 | 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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