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聊斋续集(连载)便血案

历代中医专家对此多有研究,认为读初诊医案,重在了解病史,抓辨证用药;读复诊医案,重服药变化,病情转归,医家如何应对;读多诊医案,要抓全案发展变化的脉络,治法方药在此过程中起什么作用。总之,要抓住要点,而有所得——只有读到如此境界,才能说是初步读活了医案。

便血案

师兄:由于不了解相关知识,有些人对义务献血还是心存顾虑。

师弟:主要是眼看着鲜红温热的血液汩汩离开自己,怕身体亏虚。

师兄:这里有则医案有助打消这顾虑。

师弟:读古代医案真是开卷有益。

师兄:明代有位陈彦质,患有肠风下血。

师弟:这也就是便血,多见于痔疮出血,也有是因外风入客或内风下乘所致的。

师兄:如此便血近三十年,而体肥身健,可见失血不多对身体并无影响。

师弟:现代研究证实:血细胞的寿命为200天,不献血每天也有1/200的血细胞死亡,基本相当于献血量。从血量上看,每个成人全部血量大约在4000毫升左右,献血一次为200~400毫升,不足全部血量的5%至10%。科学测定,健康人一次失血10%以下极少引起症状。义务献血后的疲乏主要是精神紧张造成的。

师兄:不但如此,献血还会刺激身体新陈代谢,可降低心脑血管病的发生,减少癌症的发生,延年益寿。

师弟:那此人之所以“体肥身健”,或许有这方面的因素。

师兄:而如果超过了这个度,失血太多就相反了。这陈彦质一年冬天,忽然下血数斗。

师弟:这说得夸张了点,是地球安把儿——

师兄:如何讲?

师弟:大梨(离)呀。一斗为十升,一升1000毫升,数斗等于数万毫升,即使其“体肥身健”,将血抽干吸净也凑不了一斗,更何谈“数斗”。

师兄:描述夸张是古代医案的通病,我们不必拘泥于此,可以用现代的医学知识分析之——正如你刚才所言。

师弟:我推测这下血量大概1000毫升,也就是一升,再多就要引起周围循环衰竭,而此医案上并无相关记载。

师兄:他这突然下血,已非肠风,而是忧虑郁怒伤肝损脾所致。

师弟:脾伤则不统血,肝损则不藏血嘛。

师兄:拖延到次年春天,下血止了泄泻不止,完谷不化,势如喷射,昼夜二十余次,肛脱三五寸,而且有热气自肛门而出,如灼如烙。

师弟:如此下利的危害可比出点儿血大得多。

师兄:当然,泻得他面色浮肿,唇焦口干,鼻黑如煤。

师弟:都要脱水了嘛。

师兄:更要命的是,前前后后请来了不少的大夫,却众口一辞——“咸云不治”。

师弟:这是知难而退,生怕治之无功,损了名声。

师兄:独有喻嘉言喻大夫力排众议,认为可治。

师弟:水去而石在,喻大夫可谓中流砥柱。

师兄:喻大夫的徒弟尚不放心,问道:“彼诸医因其阴脱阴竭,食而即泻,虚而难补,辞而不治。而师傅独主可治,所据者何?”喻大夫说:“此有五可治,何云不可治?”

师弟:愿闻其详。

师兄:喻大夫一一批讲:“若果阴血脱尽,肝血不能上奉于目,当目盲无所视,今其双眸尚炯——是所脱者为下焦之阴,而上焦之阴犹存,此一可治也。”

师弟:这是批驳了阴竭之论。

师兄:喻大夫接着说:“若果阳气脱尽,不能固表,当大汗淋漓,而其不过偶然汗出——故其所脱者,止脾中之阳,而其他脏之阳气犹存,此二可治也。”

师弟:这是反驳了阳脱之论。

师兄:喻大夫再言其三:“其虽泻下而尚能食,胃中尚能容谷,未有呕吐哕逆之证——此则相连脏腑,气尚顺接,并未彼此格拒,此三可治也。”

师弟:这是从脏腑关系方面论尚可治。

师兄:这其四是言病人虽然夜间睡得不足,然而也睡了一些时辰,更不见有发热之候。

师弟:这是说病人尚能入眠,也不发热,可见阴阳虽然失调,可失调得不甚。

师兄:喻大夫最后言其五:“脉已虚软无力,而亦有鼓指之时——是先天禀受丰厚,不易摧垮,此五可治也。”

师弟:这是从脉象上言其禀赋。

师兄:其徒弟闻此五可治,顾虑全消,信心大增。

师弟:此五可治之说,条分缕析,有理有据,透彻严密,可谓真知灼见,如三国时郭嘉对曹操所言之“十胜十败”,澄清了对形势的错误认识,坚定了信心,为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师兄:但是虽然“可治”有五,也只是提出了可能性,打破了悲观主义,驳斥了无所作为,而要真正使可能性成为现实性,还要认真对待。

师弟:对,曹操也未因“十胜十败”之说而掉以轻心,坐等胜利,而是集思广议,反复筹划,精心用兵,才终而取得官渡之胜。

师兄:喻大夫分析当时病情:“今但脾脏大伤,阳陷入阴,故大股热气从肛门泄出,如火之烙——此则阳气去绝不远耳。”

师弟:这阳气下陷而泄,一日少于一日,岂能久乎。

师兄:喻大夫认为:生死大关,关键在于脾中之阳气复与不复,若阳气渐复,则食可渐化,而肛亦渐收,泄亦渐止矣。

师弟:病状虽杂,关键在于脾阳。

师兄:所以喻大夫说:“治此病只用人参、白术也亦不为偏,恢复脾之阳气即寓生其阴血。”说到此,喻大夫放缓了语速,自语道:“只是怕这药才入胃中,即从肠出,难以取效。”

师弟:是呀,这人的肠道如同一条疯狂的传送带,刹不住车了。

师兄:这得急则治标,先遏其势,缓其下行,才能使补脾之药发挥作用。于是喻大夫煎人参取汁,将赤石脂研极细粉,以人参汁调服赤石脂粉。

师弟:这赤石脂气温而性涩,就相当于摩擦系数高的刹车瓦。

师兄:用了这涩肠止泻的“刹车瓦”,果然泻势转缓,不再直入直出,才入即出,不停即出,喻大夫又将人参、白术、赤石脂、禹余粮研细粉过筛,制为药丸。

师弟:丸者缓也,不助湿不助泻,好内容亦需好形式,好配方更需好剂型。

师兄:由于医是明医,方是好方,剂型恰当,所以原案记载:服之全愈。

【原案】

喻嘉言治陈彦质下利证,因旧患肠风下血,近三十年,体肥身健,不以为意。一冬忽然下血数斗,盖谋虑忧郁,过伤肝脾耳。延至春月,血尽而下尘水。水尽而去肠垢,纳食不化直出如箭,肛脱三五寸,昼夜下利二十余行。面色浮肿,唇焦口干鼻燥,咸云不治。喻独以为有五可治。乃曰:若果阴血脱尽,当目盲无所视,今双眸尚炯,是所脱者,下焦之阴,而上焦之阴犹存也,一也;若果阳气脱尽,当魄汗淋漓,目前无非鬼像,今汗出不过偶有,而见鬼亦止两次,是所脱者,脾中之阳,而他脏之阳犹存也,二也;胃中尚能容谷些少,未显呕吐哕逆之证,则相连脏腑,未至交绝,三也;夜间虽艰于睡,然交睫时亦多,更不见有发热之候,四也;脉已虚软无力,而激之间亦鼓指,是禀受原丰,不易摧朽,五也。但脾脏大伤,阳陷入阴,故大股热气从肛门泄出,如火之烙,则阳气去绝不远耳。生死大关,全于脾中之阳气复与不复定之,阳气渐复,则食可渐化,而肛亦渐收。泄亦渐止矣。用药惟参、术之无陂,复气即寓生血。祗嫌才入胃中,即从肠出。乃先以人参汤调赤石脂末服之,稍安次以人参、白术、赤石脂、禹余粮为丸,服之全愈。

《古今医案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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