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文学-专栏】心安是归处 / 文：温小煦
心安是归处
温小煦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苏子一生应如是。
在新旧党派的倾轧中笑对人生，正如词中所言“一蓑烟雨任平生”。因为参透了儒释道，苏东坡不似杜甫般沉郁顿挫，亦不似李商隐般缠绵哀怨，他开辟了另一番天地，自成一家。
初读《定风波》，正是人生失意之时，当时以苏子“笑对人生”的态度自勉。
现在重读《定风波》，发现从前的自己并未真正理解这首词。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可否认，苏轼是中国文学史中的一朵奇葩，其文学成就当属“宋词”为最，可以说，苏东坡突破了词为“艳科”的传统格局，从根本上变革词史的发展方向。
苏轼提倡的“以诗为词”是指将诗的表现手法移植到词中，在苏词中的突出表现即用典和题序。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定风波》中的题序揭示了写作时间、地点、事件以及写作缘由。
“沙湖”:苏轼被贬黄州后，准备在沙湖买田终老。此词为去沙湖看田归途遇雨后所作。
“买田终老”这一细节足见苏东坡打算于黄州安居乐业，洗冤复职之事倒是不太在意的。这“既来之则安之”的旷达与洒脱在其他苏词中亦有所体现。
苏轼在《自题金山画像》中写道: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一生三次遭贬，流离辗转却甘之如饴，反将平生功业归于这三处贬谪地，甚至打算在贬谪地终老。
他在惠州时，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样的名句。
甚至遇赦北还之时，作《别海南黎民》诗曰：“我本海南人，寄生西蜀州”，挥泪与黎族百姓相别。
像苏东坡这样饱经风霜却始终无失赤子之心，世间恐怕难能有二。
骤雨袭来，同行皆狼狈，唯苏东坡一人“独不觉”，还规劝大家“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不去听那噼里啪啦的雨声，在雨中漫步，吟诗长啸。在普通人眼里，这样的行为，恐怕是一种疯狂。但苏轼这一种“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洒脱在雨中倒显得清新脱俗。越在意风雨，越觉得狼狈，生命中的风雨也是如此，越是在意越是放大了痛苦，倒不如用乐观与洒脱消释苦难。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句写出了一组对比。我看到这样一种解释:“竹杖芒鞋”一般为“闲人”或是“隐者”的装束，骑马者一般为“忙人”或是“官员”。
在下着雨泥泞的土路中，步行如何能比骑马轻快呢？自然是心“轻”。常言道:无官一身轻。苏东坡在黄州虽任团练副使，宋神宗却明确规定他“不得签书公事”。既然是个无实权的闲职，那么自然无“案牍之劳形”。除此之外，词人眼里，“竹杖芒鞋轻胜马”，竹杖芒鞋比起宝马更轻便、轻快，是否寓示他更向往如陶渊明的田园生活呢？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既然毫不在意，就任凭风雨吧。
下片写的是雨过天晴，山头斜阳似乎来“相迎”，拟人的手法让读者体会到一丝光风霁月的淡淡喜悦。“回首向来萧瑟处”，风雨过后，还要回头看一眼刚刚走过的路，似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向自然炫耀。“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可这胜利的喜悦却转瞬即逝，一切又归于平淡。这么看来，上片遇雨与下片天晴，作者的心态似乎是一样的。果真如此吗？
那么，“归去”又是归向何处呢？
雨停了，自然是回家，也就是回到黄州的家，回到团练副使的位置，回归官场。但题序已表明:词人打算在沙湖买田终老。再结合上片“竹杖芒鞋轻胜马”以及“一蓑烟雨任平生”，此处的“归去”似乎是“归隐”的意味。“一蓑烟雨任平生”某些地方解释为:一身蓑衣任凭风吹雨打，照样过我的一生。
但题序已表明:雨具先去。何来蓑衣呢？我认为不妨把它看成是苏东坡的一种想象，他塑造了一个“身披蓑衣，穿着芒鞋，拄着竹杖”在烟雨迷蒙中缓行的隐者形象。但词人又化实为虚，这“烟雨”并不仅限于自然界的“烟雨”，那么“蓑衣”自然对应“心中的蓑衣”。那么只要心有一“蓑衣”，管他春夏与秋冬。这也就解释了词人为何向往山林却又无实际归隐之举，因为词人早已归向“内心世界”。既然如此，又何必遁世入林呢？以“俗世”为“山林”是东坡归隐的特殊境界。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归途中的不悲不喜，是因为词人早已超然于世。换句话说，即使某一天洗冤复职，回归朝廷，内心亦是淡如止水。纵观全词，上片谈笑对风雨，在风雨中吟诗长啸大有搏击风雨，笑傲人生的豪情，而下片上升到了心中无晴雨，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说苏东坡是乐天派，不如说他始终保持着赤子之心。
中国古代文人大多受儒家“学而优则仕”的影响，那么在政治斗争中如遇挫折往往一蹶不振，郁郁寡欢。但苏轼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哲学，这注定了他拥有比一般文人更高的格局。在他看来，人生得意时，积极入世，致君尧舜；失意时也无妨，用道家的“无为”与佛家的“空灭”来慰藉自己，也正因此，他能够在一生宦海沉浮，风雨飘摇中宠辱不惊。
“试问岭南应不好，此心安处是吾乡”。
作者简介：温小煦（女），90后，福建省安溪第一中学语文教师，喜欢读书、电影与文学!简书作家，大学时代曾获过大学生作文竞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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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醉卧蘭亭（ID: yf476800）
【主编简介】
醉卧蘭亭：
男，70后，1993年毕业于一所师范学校，做过三年乡村中学教师，现供职于南京某高校。教过十几年英语，现从事美国政治与外交方面教学与研究工作。工作之余执着于少年时的文学梦，写作只是为了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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