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首

聚首

——谨以此篇献给一段平凡的友谊
那天下午我发消息给阿涛,问他是否已经开始上班,他说明天就得去看看,我说那很遗憾,本来正打算找你喝一杯,他说“可以啊,你上来,”我便去了。

我大概花了四十分钟才从百花这个小镇赶到会展城,一到他的楼下,我便打电话给他,“买菜自己弄还是外卖?”“都行啊,”“那就下来,我们去买菜,”会展城的菜市场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光顾了,一进去便直接朝着卖鱼的摊位去了。我们最初想买一条草鱼,但最轻的也将近四斤,于是我们挑了一条不到两斤的鲤鱼;会展城的豌豆芽居然卖十元一斤,两元一斤的生菜成了我们的首选,还得需要一把韭菜,因为他那儿还有鸡蛋,花生米买了半斤,这是下酒必备的;因为他平时很少弄饭吃,我们便称了半斤米,从冷藏柜旁走过时,又买了半斤丸子和豆腐块,最后走到楼下超市的时候,我提了六瓶啤酒,东西不多,但两个人肯定够了。

这间屋子是阿涛在往年的夏季租的,整间屋子的面积充其量只有十平米大,除过一张床、一张小桌、一个衣柜以外,留给人活动的便只有一条宽度不到五十公分的过道,会展城算是贵阳房价最贵的地方之一,所以尽管就这么一点地势,一个月的房租也得花上不少钱。我们炒了一个韭菜鸡蛋,炸了一盘花生米,那条鲤鱼被我弄成了红烧鱼,但又和普通的红烧鱼不一样,因为待会还得煮菜我就往锅里掺了半瓢汤。桌子紧靠着已经泛黄的墙壁,和平时不一样,因为这次就只有我们两个,所以倒也不用挪桌子,我们便顺着一侧坐在桌子旁,我咬下啤酒盖,一人拿着一瓶,开始了我们又一次的“聚首”。
其实我们并不是分别多年后久别重逢的老友,相反在我们结识的这几年里,我们之间的聚会次数简直“数不胜数”,并且直到现在,大家也经常会相聚。我们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都是一个寝室的,在军训开始的第二天,大家就相约出去吃火锅,军训结束的那天,我们又相约一道出去吃饭,这才算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聚会。最初的时候大家还不太相熟,有两个便故放狠话,“我今天要喝两斤、我今天要喝一瓶,”势不可挡的样子,于是那天我们寝室喝醉了三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就很少有人叫嚣着“酗酒”这件事了。平日里在校的时候,寝室里会时不时的举行一次“围凳谈话”,我们会合资买上一些瓜子、花生、蕨味、啤酒,然后将大家的板凳拼成一张大桌,将小吃堆在“桌”上,开始属于几个男人间的闲聊。我敢确定的一点是,女生们永远不会知道男生们聚在一起时聊天的内容是什么,虽然我们很少会像女生那样聊八卦,但我们的话题范围之广、“格调”之高,往往会令我们自己都感到惊奇,就仿佛我们都是知识丰富的学者,从天文到地理、文学到政治、历史到经济、未解之谜到社会风气......并且我们之间的话题转换毫无规律和征兆,说不定突然一句话就从历史转换到了政治或灵异事件。
学校旁的“堕落街”,一条曾经无比“繁华”而又“狭小”的小吃街,说他“繁华”是因为无论是卖的小吃种类,还是顾客的流量,都是形色各异、车水马龙的,各色的粉面、火锅、干锅、烙锅、烧烤、奥尔良烤鸡翅、炸洋芋、糯米饭、水果.....而顾客的来源,便是我们学校以及隔壁学校的学生们。至于说狭小,是因为整条小吃街除了摆好的摊位之外,就只剩下两三米的过道,而那些所谓店面,也不过是简易的板房而已。“堕落街”是我们每星期必去之地,一家打着“遵义辣子鸡”招牌的小店,他家的干锅鸡是我们最为钟爱的一道菜,我们几年下来不厌其烦的宠幸这道菜,有好多次别人都问我们,“你们不腻吗?”“不腻。”虽然“堕落街”上的小饭店从来都是被学校鄙视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其始终如一的热爱,这些地方的饭菜往往价格低廉,并且味道的确很好,至于干净卫生对我们来说好像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在我们的认知中,从来就不觉得食堂里的饭菜就有多干净卫生。
我们在大学的几年里,经常骑着自行车,奔向贵阳的各个角落,有一次期末,我们还将阵地转移到了红枫湖旁一块偏僻的地势。我们在很早的时候,便谋划着出去野营,于是在大一的某个期末,我们买了几顶帐篷、一副烤具、一把镰刀、一包炭,在考完试的第二天,我们就坐着公交车直奔清镇。赶到清镇后,我们在菜市场买好食材和调料,又坐上了去红枫湖的公交,但即便是到了公交车的终点,也距离我们的目的地很远,于是我们只好步行,一人扛着一样东西,摇摇晃晃的向湖边赶去。那天天气并不算明朗,但当我们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赶到宿营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家也早已汗流浃背,我们赶紧各自将工作分好,搭帐篷、捡拾柴火、堆火坑、洗菜......我还在火坑旁用树枝搭了一个简易“亭台”。工作完毕,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炭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明亮,我们盘坐在“亭台下”,望着满天的月色和静谧的湖水,对着清风把酒言欢,我们许诺,在各自结婚的时候,大家一定尽量赶到。
后来我们去到了上海实习,大家分布很散,几个在浦东,几个在虹桥,因为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到既繁华又遥远的异乡,那里的饭菜、气候、口音都是我们所不习惯的,所以在那个地方,我们成了彼此最温暖的寄托。我们经常会挤上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反反复复的横穿大半个上海,但这只是为了去找另外两个坐在一起吃顿饭。有一次阿涛问我们有空吗,我们当然说有,他表示想过来玩一下,言语之间我大概看得出他不开心,便让他下班后直接来,那天我做了一道家乡菜,是辣子鸡还是酸汤鱼我忘了。我们坐在一起打游戏也好、喝酒也好,但就是想和彼此短暂的相聚一下,仅需如此而已,各自的心里便会莫名其妙的轻松很多,因为大家都知道,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和你一起待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大家都不是独行者和流浪者。
一年前从上海回来的当天,由于我们的航班不同,我们晚上十二点才从贵阳龙洞堡下飞机,而先到的人已经等了整整半天,所以一下飞机我们就立刻打电话询问双方位置,一直到凌晨我们才在“小河”街上的某个夜宵摊相会,大吃了一顿渴望已久的烧烤。早上醒来后我们又奔向蓉儿家,在龙里方向,我们自驾几十公里爬了很大一座山到了龙里大草原,虽然最后由于天气原因,我们只是在门口待了一会,但那无关紧要。如果你以为我们的聚会只是到这儿就结束了,那你可小瞧我们了,我们在当天傍晚从龙里折回到贵阳,在一个小酒店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我们又踏上了去阿涛老家(黔西安龙)的旅途,等待我们的是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和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按照世俗的常理来看,所谓的同学在离开学校各奔东西后,大家便很少再有交集,即便是偶尔有交集,那种感情也不会那么纯粹,对此我也深有体会,因为我从小到大,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分别了。也有人说,大学的友谊没有中学、小学时牢靠,因为大家几乎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彼此都相隔甚远,所以除了在校的日子以外,彼此间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但我们几个的情况像是不合常理,我们在毕业后,也常常“纠缠”在一起,我们一起在贵阳找工作,浪迹蜗居在酒店长达一个月,我们相聚在贵阳的各个夜宵摊,偶尔也会去KTV唱唱歌,在各自租好房找到工作后,尽管大家不在一个地方,但几乎每个月,我们都会见上一两次。

阿涛老家安龙灰粽

只不过近年来我们在相聚时探讨的话题,不再完全如同往常那样轻松,大家总是会不经意间聊到人生、聊到未来,但一聊到这些时,彼此会各自叹息,因为我们都还处于这段青春岁月,和很多同龄人一样,我们同样的迷茫,同样的不知所措,同样的在青春这条路上跌跌撞撞。我们喜欢乐此不疲的重复一些谈论多次的话题,比如谈到当初各自填报志愿时,基于怎样的缘由才填了我们这个学校,因为在我们各自的心里,我们学校“很差劲”,但我们又会反问彼此,要是不来这个学校,我们就不能结识这一段友谊,所以任何东西必然是有舍有得、福祸相依。我们会回忆校园时光,我们会回味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结伴出行、会吐槽某某、会提起某一个人的糗事......仿佛我们已经是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我们相聚时回味的是自己的青春,但事实却是,我们离开校园才仅仅不到两年。
我们有时候会互嘲,“我们老是聚在一起吃喝,这其中难免会多出很大一部分开销,家长们说的那种“损友、酒肉朋友”应该就是指我们吧。”每次这么说,大家都会相视而笑,但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决不仅仅只是停留在“酒肉”上。一个人的一生,总会遇见那么几个人,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你和他们相处时,是很舒服自然的,不用刻意的掩饰或揣摩,这种感觉是由心而发的,无法模仿或复制的。当你不小心在生活中遇到挫折,心情低落而想找一个人喝一杯时,你一定会首先想到他们。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点我们都十分清楚,如今我们几个又天各一方,各自披星戴月、栉风沐雨的朝着各自的人生走去,将来我们也会各自成家立业,但无论未来如何,我衷心的祝福他们每一个人能够早日走出青春的迷茫,我也祝愿他们的人生能够幸福美满。我会永远牢记生命这趟旅途中,曾出现过这样一段既平淡又厚重的友谊,我也坚信,我们之间的回忆不会就此终结。

2020年4月9日

后记:(下面这段话,是曾经离校时写的,可能很青涩、矫情、多多见谅!)

听说往往真正的离别总是悄无声息的,我想的确如此,我曾亲身体验过,我想如果我不把它记下来,我怕有一天我会忘了我曾经和那么几个“可爱”的人相伴了两年。
关于我们寝室里面的分别,我曾经是想象过很多画面的 :“是蓉儿、阿登先走?还是阿涛先走?又或者我让他们先走,我留到最后用相机记录下他们每个人最后留下的背影;如果不能最后走的话,离别时我和他们又说点什么,是精心准备一下多说一点,还是随性的告个别就行了……”总之,我都设想过了。
离开的那天早上,另一个同乡挚友一大早就打电话通知我让我收拾好行李,说大早上其实当时已经十点以后了,之所以觉得很早是因为我一看寝室里的几个都还在睡,睡得很死的样子。我不记得前一天晚上他们几个是上网去了还是因为玩手机,总之是很晚才睡的,见此情况我便不打算吵醒他们了,我就开始自己收拾行李。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我此生以来收拾行李速度最慢、心情最沉重的一次,当我从晾衣杆上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取下来的时候;从书桌搬开书、笔、本子、的时候;拆掉棉絮被套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脚上似乎拷上了脚链、心里灌满了铅块、背上肩负着石块……它们都使我挪不动脚步,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曾经梦寐以求想早日挣脱的地方,同时也要离开他们。我实在是难过极了,这间屋子虽然只有十几平米而已,却承载了属于我们一个寝室几年以来的大部分回忆,我们的相识、相熟、相知、相伴,我们经常将凳子合在一起,放满了垃圾食品,摆上一点小酒,开启了属于我们的“围凳谈话”;几个一起挤在下床上,在“王者峡谷”、“刺激战场”上酣畅淋漓的进行厮杀;我们会给彼此买蛋糕过生日.......太多了,根本不可能说的完整。
我最终还是收拾好了行李,看着他们熟睡的样子,我轻轻的笑了,当我准备离开时,睡下铺的蓉儿醒了看了我一眼,说“走了啊”?我回答“嗯,你好好睡嘛,我走了”话音刚落,看着他继续倒头睡下,我便开门径直走了,没有回头看一眼。
人生就是这样吧,很多事它往往不会按照你的设想进行下去,离开他们时的画面,我什么都想象过了,可真正走的时候的样子却是我没有想象到的,那我应该是充满遗憾?还是顺其自然的开心?
2018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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