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专栏(239 | 刘月英:牧羊情深
沈丘专栏主编 / 露白(鹿斌)
沈丘专栏副主编 / 张杰民 刘彩珍 王倩倩
文:刘月英 / 图:堆糖
前段时间曾拜读过张杰民老师写的《羊倌》一文,颇受感动,不仅激起我对“沈丘名片”——槐山羊进一步了解的兴趣,还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放羊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记得小的时候,我并不喜欢羊,因为那时家中房屋简陋,住房又少,往往都是人和家畜同处一室,羊的尿臊气特别大,让人难以忍受,所以我曾强烈地反对过父亲养羊,后来经历了一件很特殊的事情,不仅让我改变了对羊的态度,而且还像父亲那样把羊当成了心肝宝贝。
那是1962年初夏的一个周日,早饭后,我带了一本书,㧟着竹篮子,牵着家中养的那只“老水羊”,和它4个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去我村西约二里远的小沟沿儿放羊。
别看那几个小羊羔没拴绳,它们都很听话,妈妈走到哪儿,也都紧跟着到哪儿,可爱极了!我只要管住它们的妈妈就行了!
一路上,晴空万里,凉风拂面。头顶上方,时不时飞来几只“叽叽喳喳”嬉戏的小鸟,我抬头欣赏时,发现那几只聪明的小羊也急忙抬头观看。随即,它们像与小鸟在互动,高兴得活蹦乱跳起来!
我担心小羊行走时吃到路边的庄稼,有意牵着羊妈妈加快脚步,不给小羊停足的机会。同时,我又怕走得太快,小羊跟不上,累着它们,只能适当稍快一点。它们一个个不停地甩着短小的尾巴,四条小腿不快不慢地跟在它妈妈屁股后面,直达目的地———小沟沿儿。
在沟岸,我找到一片嫩草最多的地方,将篮子放在地上,紧接着就找縻羊的地方,可是由于土太松散,羊橛子无法固定,我只好一手牵着羊绳,一手拿着书看。
在眼睛的余光里,看着它们娘几个一块吃着嫩草,我心中美滋滋的。可过了一会儿,我只顾集中精力看书,羊妈妈却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只知它会以我为圆心,以羊绳为半径,在我的周围走来走去,绳子时而松时而紧地缠在我身上,没想到它竟把我的两只脚脖子缠在了一起。当我抬起一条腿准备换个地方站站的时候,结果那只脚还没抬起来,就被绳子绊住了,身子一侧楞,便摔倒在地!
我躺在地上,抬头看了看羊妈妈,它们娘几个此时都站在一起,瞪着大眼看着我。我心想:是我突然摔倒吓到了它们?还是它们心疼我摔着了呀?!
我连忙向它们笑了笑,示意我沒事,对它们进行“安慰”。我指着羊妈妈说:“你呀!你要不是我爹的宝贝,今儿可要打你两下哩!”其实,我嘴上这样说,心里也觉得它是冤枉的,它确实是无心的呀!
临回来时,我又把几个羊拉在地上的屎蛋儿,用手一粒一粒地捡起来,放进篮子里。心想:我今儿放羊,收获挺大呀!每只羊肚子都吃得圆鼔鼓的,我还读了书、拾了肥,人们常说“双丰收”,我今儿还是“三丰收”哩!
说到这里,知情人可能要问我,你家老父亲不是在1960年底就过世了吗?怎么还说这只羊妈妈是你爹的宝贝呀?提起这事,那可说起来话长,这只羊可是有许多曲曲折折的故事。
大概是1959年的春天,我二嫂的娘家哥,念及我家在生活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还一直对他们很好,想回报我家,可他们家中实在困难,拿不出能表达心意的东西,便把他们家中仅有的一只“老水羊”,从沈丘县原范营公社“七里湾”村,沿着十五、六里的羊肠小道,送到我们家中。说让我们喂着,等产下小水羊羔我家留下,他再把“老水羊”牵走,真是用心良苦啊!盛情难却,父亲很难为情地留下了这只羊。这件事,对于非常喜欢羊、家中一时又买不起羊的父亲来说,可谓是喜从天降,他对这只羊更是关心之至。
一晃年把过去,这只“老水羊”怀孕了,给我家带来了希望,父亲脸上整天堆满笑容。他下地干活牵着,回家还为它捎带着新鲜的青草。1960年秋后,养羊经验丰富的父亲观察到这只羊要临产了,他因当时身患严重的浮肿病起不了床,便安排我二哥赶紧把羊铺整理干净,抱来一些细软的干草。
那天夜里,父亲一宿没合眼。他不睡,母亲、二哥也没睡,一直观察着,只到三更天,老水羊一阵阵宫缩,在痛苦地大叫声中,顺利产下了一公一母两只羊宝宝。父亲激动得流着眼泪说:“好!好!这下可好了!我家有羊喂了!”全家人都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
之后的好多天里,父亲多次要求我哥哥把他扶下床,亲手抚摸抚摸他心爱的两只小羊羔,再抚摸抚摸有功的“老水羊”。
可惜好景不长,在小羊尚未满月时,我父亲却因病情加重,被公社集中到城里免费治疗去了。从此,小羊兄妹再也见不到疼爱它们的老主人,老主人也再没见上他心爱的小羊羔。
父亲人在城里治病,心却一直牵挂着家中的几只羊。当时我正在城里上小学六年级,每当中午放学吃饭的时间,我就把从家带的午饭拿到父亲的病房去吃,既看了病中的父亲,也见到了照顾父亲的母亲。每次见到父亲,他总是开口便问:“家里‘老水羊’的奶好不好?够不够小羊羔吃?小羊长得快不快、肥不肥?”问羊这,问羊那,总是放心不下。
斗转星移,时间到了那年除夕前的最后一天——农历腊月二十八。父亲由于前期集中治疗浮肿时,臀部打针发炎,转入城关医院手术后,伤口仨月左右没能愈合,不能回家过年。我非常担心父亲心里的这道坎难过,他老人家往年可是像我一样好“鬼年”啊!家乡的几句民谣:“年来到,年来到,闺女要花儿要炮,老头要顶破毡帽。”一到年底他就常挂嘴边上,那几天,他不是忙着平整、打扫门外的地,就是忙着打扫屋里的墙壁和房顶。上街赶集置办香蜡、纸炮等年货,大都是他和母亲一起去。还有一个他必办之事,就是给我买一朵花戴在头上,钱实在紧张的话,就给我扯上二尺红头绳。如今他老人家不能回去过年了,心里一定很难受啊!
那一天,我吃过早饭就去了医院,想多陪陪俩老人,在那里大约七八个小时。我给他们唱歌、讲故事,给他们背书,还趴在父亲枕边,一会跟他撒撒娇,一会跟他逞逞脸儿,看到此可能有人要笑我:“你都多大啦!还和您爹撒娇逞脸儿!”是呀!论年龄十五岁也不算小了,只要能让他老人家高兴,管它多大呢!
父亲说他身上痒,我急忙把一只手放到胸口暖着,另只手隔着被子先给他拍拍缓解缓解,而后再把暖热的手伸进他的被窝。
一直到下午4点左右我才回家。临走时,父亲又叫住了我,郑重其事地安排了三件事:一是“明儿晌午你别来啦!该贴门对子了,你三哥识字,可他不在家,你帮二哥把门对子贴贴,他不识字,别贴颠倒了,让识字的人看见了笑话”;二是“过了明儿你跟你那几个侄儿、侄女来拜年,千万可别像往年一样起来恁早,这恁远,冰天雪地的,路鸡柳子拐弯哩不好走,一跐一滑的,别看不清摔倒了,等太阳出来暖和些再来!”因为打从我记事时起,哥嫂们都是起五更给二老磕头拜年;最后,父亲加重了语气说:“你回去对恁哥嫂说,别只顾着过年,忘记了喂羊,特别是那俩小羊羔。等闪过年,俩小羊羔都能吃草了,赶紧把“老水羊”膘追起来,给亲戚家送还回去。你可要好好喂那俩小羊啊!等长大了卖钱,好留着供你上学。”
怎么也不会想到,晚上8点左右,父亲竟撒手人寰。待噩耗传到我的耳畔,已是二十九日的凌晨4点左右,我还在做着过大年的美梦:把老爹给我买的大红头绳儿,仔细地扎在我的大辫梢上,满心欢喜地跑到他老人家面前,让他瞧瞧好看不好看。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听到父亲已驾鹤西去,我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塌了天了!
咋也不会料到昨天父亲精神头恁好,竟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咋也不会料到父亲安排我的三件事,竟是他老人家对尚未成年女儿的临终遗言!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天与父亲告别却成了永别……
父亲临终没有闭上眼睛,我知道他老人家牵挂、遗憾的事太多了。我心中默默地对父亲说:“敬爱的老爹,亲爱的父亲,请您放心吧,您对女儿的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您一心为公、忘我劳动、热爱集体、刚正不阿,连续八年被评为劳动模范,您是女儿人生的楷模!今日起,女儿长大了,我要继承您留下的精神财富,完成您所有未完成的心愿,决不让您失望!”
父亲走后,全家人遵照父亲的遗言,精心喂养着那两只小羊,它兄妹俩整天活蹦乱跳,一起玩耍,健康成长着。
天有不测风云,当那只小公羊长到了阉割的年龄,哥哥请来技术人员给他做了阉割手术。没成想这只羊却因此落下病,它从头到尾身子都是直挺挺的,脖子硬得不能低头吃草,像是得了疯病,好可怜啊!说也奇怪,约三天后的一个上午十点左右,它走都走不好了,家人不在意,一时找不到它,还以为它死在什么角落里了!结果,它竟然到离我家约200米远的地方———我父亲的坟上去了。一个异常奇怪的动作,让众人震惊,他两条后腿站那支撑着,两只前腿却弯曲着跪在父亲坟上。我认为找草吃去了,别人都说它找我父亲去了,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回了家,它当天晚上就死了。我心中的那个痛呀,真是无以言表。还有人告诉我,说是梦见我父亲背着手牵着一只小羊从地里回来,我多么希望那是真的呀!
从此以后,就只剩下离开妈妈、失去兄长孤零零的小母羊,只要听到她奶声奶气地“咩——”一声叫,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泪水夺眶而出…一晃又是一年,这只小羊不仅长大了,还产了4个孩子,做了妈妈,为我家立了大功,全家人都高看它一眼。而我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对它疼爱又加。只要有闲时,我就会牵着它和它的孩子们,去草地里田野里撒欢吃草……它们成了我眼中的瑰宝。
多年来,每当看到“槐山羊”几个字,我就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亲,还有我家的那些羊,它们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陪着我,激励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砥砺前行……
20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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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月英
刘月英,1945年生,河南省沈丘县人,退休干部,曾任县委编委办副主任。1983年4月被授予 “全国新华书店先进工作者”。文章分别发表在北京光明日报社《新天地》、河南省《老人春秋》、河南省《报告文学》、《大河报》、《周口日报》、《沈丘文学》、《新沈丘》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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