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言锋语】怀念我的舅舅
周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开着车，载着全家去森林公园，电台中忽然响起了周华健的《其实不想走》“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这首歌勾起了我的回忆，想起了我英年早逝的舅舅，不知不觉眼眶湿润了……
我的舅舅，名叫陆兆宏，从小我就喜欢叫他宏舅舅。他是我的舅舅，其实只比我大八岁，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他从小患小儿麻痹症，落下了残疾，儿时的记忆中就是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外公家在高邮湖畔的一个小镇上，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去那里玩，其实不为别的，只为心里一直记挂着的宏舅舅，不知道他怎样了？宏舅舅虽然残疾，却没有耽误学业，一直坚持上完初中。他每天都是一瘸一拐地去学校，每当我看到他从学校回来时艰难的步伐，忍不住心酸落泪，我的童年也因此烙下了强烈的同情心。宏舅舅伴我走过了快乐的童年，他教我背水浒一百单八将的诨号，跟我玩拼板和飞行棋的游戏。还记得炎热的夏天，我们把大门从门轴上下下来，搬到外面的榆树下，然后搁两张板凳，把门放上面，门就成了一张可以纳凉的双人床，我们双双躺在上面，数星星，看月亮，猜谜语，舅舅会给我讲哪吒、木吒和一些瞎编的故事，不知不觉，我们就在外面睡着了。八十年代，物质匮乏的年代，电视机还是奢侈品，记得我和舅舅经常会跟着小伙伴们到处找电视看，哪里有放《武松》，哪里有播《再向虎山行》，我们奔走相告。为了早点赶去占一个好的位置，我会一边催着他快点快点，一边搀着他加快步伐，舅舅则拉着我的手，咬紧了牙关，忍着巨痛，艰难地迈着步子朝前走，待到落座，不懂事的我只管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却不知舅舅的脸上已满是汗水……
等我上了中学，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去看望宏舅舅，那时的他已经休学在家了，因为疾病的加重，他的腿有点变形，行走更加吃力。大家都为他感到惋惜，一方面是因为他优秀的学业因此荒废；另一方面，他腿部的疾患开始发作，折磨起他来。每次去看他，我都会呆在他的小房间里寸步不离，就怕他需要我给他拿什么东西。几近瘫痪的舅舅，并没有被病魔所吓倒，他开始钻研起中国象棋来，并开始尝试写作。他的棋艺可以说是远近闻名，许多高手慕名而来跟他对弈，纷纷败下阵来。记得他写过一篇散文，我帮他投寄到江苏文艺台，后来江苏文艺台的主持人海燕亲自朗诵了这篇散文，舅舅及时地录了下来，一遍遍听，陶醉其中，得意不已。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远离了家乡，我们仍旧保持着书信往来。此时的宏舅舅已经沉迷于港台流行音乐不能自拔，彼时港台的每一个歌星，每一首歌，他都如数家珍。从每个电台的排行榜，到每个歌星的专辑，他都一一分类，记录在案。大学期间的我深受舅舅的影响，也开始痴迷于港台流行音乐，大学空闲的时间里，我开始玩起了二胡和笛子，沾染了点音乐气息。每次收到舅舅的来信，总要我帮他买卡带，记得我帮他买过的正版卡带不下40多盘，9.8元的卡带，9.8元的回忆，至今还有20多盘被我收藏着，不忍丢弃，磨损的纸张记录着我和舅舅对音乐的共同追求。如今印象最深的就是张学友的《祝福》、辛晓琪的《味道》、张信哲的《宽容》、巫启贤的《等你等到我心痛》、周华健的《风雨无阻》等专辑了。每次收到我寄来的卡带，舅舅都要兴奋好几天。过年去看望舅舅的时候，我的任务就是帮他用毛笔在红纸上书写港台的各个音乐排行榜，然后贴在墙壁上，如同春联一样，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随着年龄的增长，宏舅舅的腿已经不能行走了，彻底瘫痪在床。而此时的我离开了家乡，来到昆山，成家立业，很少回家，更难得见到舅舅。虽然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还是坚持给我写信，鼓励我努力工作，给我打气。想到他身陷囹圄，艰难度日，还如此地关心我，心里很是感动，每次捧读他的信件，信纸总是要被泪水打湿。我也知道，我的每一封信，舅舅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置于枕边。信，成了我们的寄托，我们的牵挂。后来我也回了几次老家去看望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2001年春节，我用笔记本电脑下载好《寻秦记》给他看，也许是第一次接触电脑，他很激动，看了好几集。临别，他始终用不舍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喃喃地说：剑峰，不要走。我不敢看他的眼神，低着头说：舅舅，我要走了。他说：那你就录一首歌吧。我寻思了半晌，到一个空旷的房间里，用一张空白卡带录了一段周华健的歌《其实不想走》“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唱着唱着，眼泪流了出来。后来，这盘卡带，一直伴随在舅舅的身边，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2005年8月12日早晨6点，我突然接到电话：宏舅舅走了！年仅38岁！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亲可爱的宏舅舅！外公说临走前，他还在呼唤我的名字！我不停地责问自己！在病痛折磨他的时候，我却在悠闲地听着音乐！在病魔的魔爪抓走他的时候，我还在空调里上网聊天！宏舅舅的离去，让我心痛，后悔没有在他最痛苦的日子陪伴他，陪他走完最后的路，后悔没有用音乐，用歌声，用我的全部，去缓解他的病痛。清明节到了，我更加怀念我的宏舅舅，就以此文，寄托我的哀思，愿天堂里的他能够听见，愿天堂里的他永远快乐！
（2014年3月30日于昆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