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漫游

总爱到各处走走、看看,乡村野肆、都市街衢。譬如人,或雄浑,或细腻;或圆熟,或纤巧,各有性格;譬如饮食,或风味小吃,或西式大餐,各有滋味。

到过一个城市,却说不出这个城市的趣味,算不得亲历。三五天,断不可能透视一个城市。少则半月,多则数年,才可稍微吃透一点。

武汉,是我的家乡,准确地说是我父亲的家乡。去了不止一次,每去一次,都有新的体验,新的发现。在我,自然是可喜,可贺。

武汉是一座历史名城,总在教科书上与它碰面。许多伟人也理所当然在此留下光辉足迹。它在我心中的地位总是神圣的。

有长江从武汉穿过,风景自然优美,经济自然发达。总嫉妒它得天独厚,占尽地理优势。当然啦,武汉又因是父辈旧居,也颇怀那一份撕扯不断的亲情。

近日私事去汉,呆了半月,似故人重逢,倍感亲切。有事没事都喜在大街上流连。看不够,品不尽,乡风、乡俗、乡音……

一、吃在武汉

人说,食在广州。我则说:吃,在武汉。没到过广州,倒是听去过的人讲,广州吃得如何如何贵,青菜一颗一颗上盘,一颗要三元人民币。这样的吃法,这样的价格,普通人恐难问津。至于蛇羹、猴脑、乳猪,听起来就骇人,更难相信去下箸。喜欢稀奇古怪吃法的人,而且腰包塞得要胀破的资产者,自然广州是好去处。武汉是大众吃法,钞票用去不多,肚皮倒可撑破,实惠。

吃得最有名堂的,是早点。吃早点,在武汉这叫“过早”。一大早,熟人见面,轻轻一句“过早了毛(没)?”正如咱们河南的“喝汤了哞(没)?”本乡人听来亲如一家,外乡人听去,地域色彩扑面可感。不知是武汉人懒,还是武汉人忙,他们大多不做早饭。一家人起床、洗漱。学生背个简易塑胶饭盒,或端个碗筷,大人也有端的,各走各方。吃什么,悉听尊便。可你别以为,他们像北方一样,除了吃油条、包子,就是啃面包。他们的早餐可挑可捡。

最经济实惠的要数热干面。提起热干面,北方人自然熟悉。经济流通,热干面也搭车流到北方。不过武汉的热干面妹妹嫁到北方后,自然不会与姐姐相同。它粗一些,芝麻酱放得少一些,加汤多,吃起来爽口,可能为了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碗呢,则大一些,一碗管饱,无需再添,省事。除了热干面,其它有蒸包、锅贴饺子、酱肉包子、豆皮、烧麦、甜酒、剁馍、油条、面窝、发糕等。

需要解释一下的,是豆皮和烧麦。不常到武汉的人,不知豆皮、烧麦为何物,望文生义,以为豆皮自然是豆子磨成面贴成皮,像河南的烙馍。烧麦呢?大概是用麦子烧出食物来。先生,女士,大错而特错!这两样东西,原材料都是南方到处盛产的糯米制成。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了。豆皮的制作是:先将糯米蒸熟备用。把锅烧热,锅底倒油。将鸡蛋打开,摊入锅底,然后再把蒸熟的糯米摊到鸡蛋皮上,摊一、二厘米厚,浇上准备好的肉沫汤,再把勾好的面粉芡,浇到米的表面,焖一会儿,再切成五十乘四十厘米长方形块,逐一翻面,再焖,即成。吃时,铲两、三块至小盘中,金黄、油亮、滑润、香浓。因面上是金灿油亮的,若黄豆色,这才叫豆皮的吧。

烧麦呢,先看成品。一小笼屉端上来,一个个像小笼包样的小包整齐摆放,状若梅花。夹起一个,也其状如梅,其色若雪。油润光滑,晶莹剔透。放到口里,香软极了。它外面是一层极薄的面皮,馅是蒸孰的糯米和肉沫掺合而成。原本糯米是透亮的,加上大油一拌,更加滑润。面皮的捏法是绝活,要一手捏出个梅花来。喏,烧麦、烧梅,由意而音。我是这么猜的。聊以一哂。具体是怎样,无从考证。

午餐大多为牛肉面,像北方人的以羊肉烩面充饥。大众食品,便宜实惠。一碗面下好,浇上煮好的鲜红鲜红的辣牛肉卤。那滋味,哇——香、辣。我这个从不吃辣的人,也禁不住馋,竟一吃再吃。但那面可不是随便下下就可以的,武汉的牛肉面面条下好后是要用油拌匀的,应该是吃的时候再过过热水吧。所以吃起来很油润,并且很筋道。

二、花香袭人

走在武汉中山大道、解放大道上,但见路边全是我们北方只在公园里能才见到的珍贵的白玉兰花树。敢情他们当法国梧桐了。五月,白玉兰正开得旺盛,团团簇簇。我说哪来的清香呢?原来花仙子在头顶上。与此同时,无论在公共汽车上,还是在菜市场的人流中,姑娘、媳妇的头顶、胸前,都戴着清一色的白花。开始,我一直就这个问题纳闷,怎么武汉人喜欢用白花装饰自己呢?我们北方的姑娘可从来都是五颜六色,而独独忌讳白色的。后来,我自己解释道,大概是南方人向喜素雅之故,因而戴花也以白色为上吧。直到发现,那花就来自路边、头顶,方幡然醒悟。她们不独爱花,是爱那一份清香啊!市场上,也有老太把开得雪白的栀子花摆卖。姑娘、媳妇争相选购。甚至有小伙也买上几只,我庆幸小白花自有它们的好去处的。栀子花与白玉兰花同样雪白,同样浓香。武汉人也把它称作玉兰花。这也是一种物以类聚吧。

爱花人常有,但像武汉人这样爱花爱得如此痴迷、如此普遍,不能不叫人感佩。

我有幸在黄鹤楼公园的石凳上,捡到一朵白玉兰花。朵极大,花瓣极厚,且白中透绿,娇嫩欲滴。放到鼻下一闻,哇,好香啊!从没闻到过如此香的花,怪不得它受到武汉人的青睐呢。加上它花瓣极肥厚,在脱离母体的情况下,依然能娇艳如初一礼拜有余,当然武汉的姑娘、女士把它作为装饰自己的首选之物啦。

我小心地将它珍藏起来,几次想戴在胸前,以冒充一下当地人,可惜总冲不破北方人的心态,亦戴亦摘。最后还是放到笔记本中。那位不幸丢花的人,一定会伤感几天吧。不过,我想,这也是上天对我的赐福,让我也能在短短的几天逗留中,饱享白玉兰花的垂爱。

犹记得在武汉归元禅寺,买了一件仿铜的属相兔项链挂件,那是第一次给自己买首饰,虽然不贵,只几元钱,但这个形式是在告诉自己,好好爱自己——一个属兔的女孩。

偶然看到禅寺门上的楹联,一幅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一幅是“天下事犹未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那时正有一段晦暗不明的感情困扰着我,窄一看到,顿时如洞穴之人于洞口看到了一线光明,一切都豁然开朗。走出禅寺,戴着我的金色的项链,脚步一下下变得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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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198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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