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与张大千交往记事

黄宾虹（二排右五）和张大千（一排右三）等在一起

黄宾虹与张大千相识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黄宾虹比张大千大三十四岁，按年龄来说，张大千在黄宾虹面前属于晚辈。两人的了解和认识始于张大千的两位老师，一位是曾熙（号农髯），另一位是李瑞清（号清道人）。

张大千幼时曾随母亲学过绘画，后来到了上海曾想专门学画，但家里认为学画没有什么出息，不如搞实业，不让他学，他就东渡日本，学习染织。两年后回到上海，他还是学起了绘画。此时他的二哥张善子是上海颇有名气的画师。

张大千认为，学画要拜老师，于是经人介绍，他便拜在湖南衡阳人曾熙的门下。曾熙擅长山水，尤擅书法，在上海名气很大。张大千常常把自己的书画作品拿到老师那里去请其指点。在老师身边学习的时候，常常看到老师与一些学者名流和书画家们谈诗论画，言谈话语之中，使他学到不少东西。

曾熙的书画朋友中，有一位叫李瑞清，江西临川人，南京的两江师范学堂就是他创办的。李瑞清在清朝做的官职不小，他为官清正，性格孤傲，忠君思想很重；后来不做官了，便隐居到上海。他和曾熙相识于科考场上。曾熙到上海时，李瑞清让曾熙留下，在李瑞清的提携之下，曾熙在上海逐渐名声大振。由于这一层关系，张大千又拜了李瑞清为师。李瑞清魏碑（北宗）写得好，只是张大千随他学习时间不长，李瑞清便溘然仙逝了，然而李瑞清的魏碑书法，却影响了张大千一生。

李瑞清和黄宾虹的关系很密切，辛亥革命前，黄宾虹常到南京，李瑞清对黄宾虹的学识和艺术修养很赏识，便邀请他一起办学。黄宾虹那时刚到上海不久，便接受了李瑞清的建议，在上海筹办了“留美预备学堂”，自掌教务，并兼做国文老师。至于曾熙，与黄宾虹的交往更是密切，他们经常在一起写字作画、吟诗唱和、说古论艺。一九二四年秋天，江浙军阀混战，人心惶惶，黄宾虹携家人隐归到了安徽贵池，冬天回到上海，便立即拜访了曾熙。曾熙在《一叶轻舟》的画幅上题诗道：

既无山可隐，扬帆任所适。

甲子冬十一月四日与宾虹叟论画极快写此。

熙

次年，黄宾虹给曾熙画了一个扇面。曾熙给黄宾虹写信说：“我要把你给我画的扇面作为传家之宝永远留存。你对画作评论的过人之处，使我佩服，你对乐毅收藏的唐佛的题跋，博雅而精……”

黄宾虹对石涛、石溪等人的作品非常喜欢，多有收藏，更为曾、李所知。一次，曾熙给一个从医的学生姚云江的信中说：“本日午后六时，约黄朴翁携石涛来舍（万不可不看也，恐不能留），弟可带石涛、瞿山、倪迂之轴来舍会友。”足见曾熙对石涛的痴迷。

李瑞清、曾熙、黄宾虹在一起谈论石涛的时候，张大千有时也在旁边聆听，使他对石涛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也渐渐喜爱上了石涛，积极收藏的同时，对石涛的作品潜心临摹，有时甚至能以假乱真。

后来就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次，曾熙从朋友处得到一张石涛的横幅山水，极为高兴，兴之所至，很想再得到一幅与其尺幅相近的石涛的山水相匹配，以便裱成一个手卷收藏。李瑞清的弟弟筠庵知道此事后，对曾熙说：“听说宾翁处收藏有一件与石涛差不多大小的山水，凭着你和宾翁的友谊，是不是请他转让一下？”曾熙听后大喜，遂致黄宾虹书信一封，表明自己想收藏石涛画作的心情。

哪知黄宾虹收到曾熙的手书后，表明自己对石涛也太喜爱，不能出手相让。这事让张大千知道了。他手头就藏有一幅石涛的山水长卷，为了安慰老师得不到黄宾虹所藏石涛画的抑郁之情，便把石涛长卷中的一段认真进行了临摹，然后又造出石涛常用的“阿长”印章，自觉天衣无缝了，便拿去向老师请教。曾熙一看，极为高兴，认为大千所临石涛画作，形神皆备，着实赞赏了一番。

一天，黄宾虹到曾熙府上拜望，无意中看到了这张画，连连称妙，叹为石涛的精品，说可以以自己收藏的一张与之交换，曾熙不好说出这是大千的临摹之作，就勉强地对黄宾虹说：“既然宾翁对此画如此喜爱，那就拿去吧。”就这样，一张假石涛换了一张真石涛。

张大千后来对人说，其实他对黄先生丝毫没有愚弄之意。此前他听说宾翁收藏有不少石涛的佳作，曾经向他开口借过，以便好好揣摩、研习一番，哪知宾翁不忍释手，拒绝了。那时的张大千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吃了黄宾虹的闭门羹，暗暗赌下一口气，于是就花了大力气，一心一意临摹石涛的画作，所以，致使精于鉴赏石涛画作的黄宾虹也被瞒过，足见张大千临摹石涛画作的功夫已是何等惊人了。

黄宾虹和夫人宋若婴在一起

黄宾虹和张大千兄弟曾经是住得很近的邻居。一九二九年，著名书画家俞剑华介绍黄宾虹一家搬到上海西门路西成里居住。张善子、张大千兄弟早已住在这里，于是，黄宾虹一家住楼上，张氏兄弟住楼下，两家相处甚睦。

此前，黄宾虹曾与张善子、张大千、马骀、俞剑华、熊松泉、陈刚叔、蔡逸民等人组织成立了“烂漫画社”，黄宾虹为会长，他们还集资出版了《烂漫社同人画册第一集》。

画册的“小传”对黄宾虹这样介绍道：“宾虹散人，画法初师明贤文、沈、唐、董，旅沪二十年，搜览宋元墨迹，临摹百数十本，日夕观摩，经游江浙山水名胜，积稿盈尺，近复点染成幅，不袭前人面目云。”小传的文字，表明了烂漫社同仁对宾翁的尊崇。

为此，张大千曾经精心画了一张山水赠给黄宾虹，题句道：“宾虹社长博教，大千张爰写。”

不久，张善子、张大千、道人丁六阳在西成里一百六十九号（张氏的住所）举行“大风堂所藏书画展”，其中有张大千临摹石涛的山水卷，黄宾虹看了甚为快意，在上面作了题跋。一九二九年秋天，经亨颐、陈树人、何香凝在上海的海庐宴请海上名家，王一亭、黄宾虹、张大千兄弟等人都到了，这天过得十分愉快。

黄宾虹和张大千等还一起为何香凝合作了扇面，大家一边猜酒行令，一边拈笔挥洒，俄顷之间，涉笔成趣，璀璨琳琅，粲然满目。像这样的艺术活动，黄宾虹和张大千兄弟几乎都要到场。

一九三〇年冬天，张大千母亲过七十大寿的时候，黄宾虹画了《福地洞天图》表示祝贺。后来安徽大水，黄宾虹在上海搞书画捐赠活动，张大千兄弟拿出几十幅作品，说明黄、张情谊已日渐深厚。

一九三六年黄宾虹到北平鉴定文物，张大千也到了北平，与黄宾虹同时执教于北平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室。后来张大千去了敦煌，临了不少壁画。一九四七年年初，张大千到北平时与黄宾虹谈了在敦煌临摹壁画的情景，黄宾虹听了甚为动容。

此后，张大千去了海外，与黄宾虹各奔东西，再也没有来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