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高士之风”并不等于“南州高士之后”
“南州高士之风”并不等于“南州高士之后”
——也谈徐霞客先祖的籍贯及世系
徐正元&徐生希
这是对《梧塍徐氏宗谱》的误读。近几年,笔者在续修渔梁和梧塍徐氏宗谱过程中,对徐霞客先祖的籍贯及世系,作了一番探析,在这里谈一点意见,供专家研究。
一、家族源流
据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续修的《渔梁徐氏宗谱》和民国丙戌年(公元1946年)续修的《梧塍徐氏宗谱》记载:梧塍与渔梁徐氏的共同始祖徐锢,南宋初任开封府尹,随宋高宗南渡,居浙。传第四世徐守诚,于南宋庆元年间任吴县尉,遂居吴县。南宋末，战乱频发，时局动荡。徐守诚长子千十一（名郣，字名世）避居江阴梧塍里，子孙繁衍，世称梧塍徐氏（徐霞客为十七 世孙)。次子千十四(名郯,字东海)避居海虞(今常熟市)修真里之邵舍,其后又迁居渔梁,开枝散叶,世称渔梁徐氏。
江阴梧塍徐氏第九世祖徐麒于明宣德己酉(公元1429年)创修宗谱,经明、清至民国三十五年,前后长达五百多年,先后共纂修十五部宗谱(有的说十三部),平均三十年续修一次,世代延续,一脉相承。其中《同治癸酉谱》的谱序中说,该谱以《乾隆辛丑谱》《道光戊子谱》为主要参照,力求“序昭穆世次详明,考行实则文献足证”,被时人誉为“大江南北谱牒之冠”。现存于江阴市博物馆的《民国丙戌谱》,是梧塍徐氏最后续修的一部总谱,是以徐浚明主修的《光绪丁未谱》为依据,保存了明清两代多次重修宗谱的主要内容。而且徐浚明又是主要参与者,承上启下,所以内容充实,考证翔明,体例完善,形式严整,是一部集大成的梧塍徐氏总谱。因此,梧塍徐氏依靠世代相承的宗谱,保存了较为清晰的世系脉络。更为珍贵的是该谱大量收录被世人尊为游圣的徐霞客其人其事及其先世世系,是梧塍徐氏家族的信史,也是当今徐学研究的重要参考文献。
渔梁徐氏第十世祖徐讷于明正统十四年(1449年)首修宗谱后,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第五次重修,共42卷,是历次续修的宗谱中容量最多,颇具特色的一部宗谱。
梧塍和渔梁徐氏宗谱中明确记述了“世系脉络”;先祖发迹东海郯州(今山东郯城县),至南朝梁而迁居河南偃师,至唐代继迁居河南新郑。渔梁徐氏第十一世孙徐恪,在明代弘治年间任河南巡抚期间,得忠正公徐有功新郑世谱,归而对照渔梁徐氏宗谱,“所传世系不谬”。中国现代地质学的先行者丁文江先生在《徐霞客先生年谱》中考证:徐霞客'一世祖徐锢,河南新郑人,任开封府尹,随宋高宗迁杭”。
而且,梧塍和渔梁徐氏宗谱中记述的“世系脉络”,与《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所记述的徐氏世系相吻合。唐代初,太宗命高士廉修《氏族志》,“合193姓1819家,而徐氏亦与首称焉”。唐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武则天为续修《氏族志》,下诏“进先世名臣家谱状”,是年三月,名臣汪行忠奉敕进撰《徐氏宗谱序》。大和二年(828年)三月十五日,唐文宗御赞《徐氏宗谱》。徐氏宗谱历经多次考证,在《新唐书》中得以保存下来,是比较可靠的世系源流。
李立新所著《百家姓书库·徐》一书中,比较详细地介绍了隋唐五代时徐氏三大家族之一的徐有功家族。徐有功家族出自东海郯州,其渊源可以上溯到南齐司空徐孝嗣。徐孝嗣的四世孙徐彻(澈)为南朝梁秘书郎,是梁元帝女安昌公主的驸马,他有两个儿子:徐文林和徐旷。江陵陷落后,徐彻被俘,举家迁居河南偃师,贫困无依，靠徐文林在集上卖书维持生计。徐文林弟徐旷,字文远,酷爱读书,每天都在其兄的书店里读书。他博览五经,尤其精于《春秋左传》,学问渊博,为人正直持重,成为一代师表。窦威、杨元感、李密、王世充等隋末风云人物都是他的学生。隋开皇年间,徐旷任太学博士,为汉王杨谅讲授五经,后因杨谅谋反被解职为民,大业初年被复官任国学博士、国子祭酒。后天下大乱,洛阳闹饥荒,徐旷到城外觅食,被李密的部下抓获,李密请徐旷面南而坐,对他施以弟子之礼。李密失败后,洛阳被王世充占领。徐旷见到王世充后总是先施礼,有人问他:“你为什么对李密那么自傲,对王世充那样谦恭呢!”徐旷回答说:“李密是位君子,能够接受师长的傲慢,王世充是个小人,不能容纳故人的情谊。'后来，徐旷之子徐士会逃奔到长安,王世充大怒,不再供养徐旷,徐旷差点儿被饿死，又逃亡长安,任唐国子博士,受到唐高祖李渊的赏识,封他为东莞男。徐有功是徐旷的孙子,偃师人,初任蒲州司马参军,为政宽仁,审案不用杖，当地百姓相约:如果有谁被徐参军施以杖刑,大家决不饶恕他。酷吏来俊臣、周兴等受朝廷重用后,专权横行,陷害无故,动辄处死。只有徐有功和杜景俭治狱公正,并称“徐杜”。当时有“遇徐杜者生,来侯者死”的说法。他曾多次和武则天据理力争,坚持依法办事,救了不少人的命,终因触犯武则天而免职。后再次被起用为左肃政台侍御史、司刑少卿、司仆少卿。死后追谥忠正。
徐有功的五世孙徐商,已从偃师迁居新郑。徐商年轻时隐居中条山中,埋头读书,后考中进士,官至唐懿宗的宰相。徐商之子徐彦若，咸通年间考中进士,昭宗时官至宰相,昭宗非常信任他,有人向昭宗请示时，他就说：“你去问徐彦若。”后被封为太保、齐国公。崔胤专权后，徐彦若出任清海军节度使,死于任所。徐商、徐彦若父子均为宰相，成为宰相世家。
由此可见,梧塍和渔梁徐氏族谱中所记述的“世系脉络”,是可信的。
二、“南州高士之后奇”是颂扬之辞
称徐霞客先祖为“南州高士之后裔”是与徐霞客及其祖上交往的友人们在诗、传记、墓志中的颂扬之辞,缺乏足够的史实。
梧塍徐氏九世祖徐麒,十分崇拜南州高士徐孺子,他不但把徐孺子作为自己的偶像,加以效仿,而且给儿子分别取名景南、景州,表达敬仰之情,并希望子孙后代继承和发扬“高士之风”。
明初,徐麒作为杰出人才应召进京,奉命出使西蜀,招抚羌人,为安定四川少数民族地区立了大功。徐麒功成归京后,不慕功名利禄,坚决辞官返乡,致力于垦荒种植,一时名动朝野。同时代一批交往密切的名臣、文人、学者简直视徐麒为徐孺子化身,纷纷吟诗赋辞:“高士令名垂无穷”“南州信义世皆知”等等。
更有甚者,光赞誉还不足表达颂扬之情意,凭徐麒先祖中有人曾在南昌居住过，就合理想象,大胆推测,把徐麒父子身上表现出的“南州高土之风”,推断为“南州高士之后”。从现存于《梧塍徐氏宗谱》的记载来看,较早一位是常熟人张洪,曾任翰林院修撰，《永乐大典》纂修副总裁。他与梧塍、渔梁徐氏两家都有交往,他称徐麒父子为“南州高士之后”有一个演变过程。宣德七年(1432年》冬,他所撰的《渔梁徐氏家谱序》中:“徐出於赢无疑矣,其胄在六朝时有羡之、湛之者,继为宰辅、为仆射、为侍中,与萧氏、陈氏相为始终。唐复有徐有功者，为秋官侍郎,治狱平恕迄今为美称。今观敏熟之谱,自千十四公为始,季子珵仕元为海道万户,珵之子恢机居渔梁……”。通篇没有提到“南州高士”,宣德末正统初(1435—1436,没写明具体年代)徐麒长子徐景南续修《宣德后谱》时,致仕(退休)还乡的张洪作序:“徐历春秋至汉唐，世有闻人,如庄襄王相景伯、汉下邳太守光禄大夫安仁、豫章高士徐孺子及其子登,魏散骑常侍超、宋丞相羡之、唐秋官侍郎有功…”其中虽提到“豫章高士徐偏子及其子登”,只是泛指东海徐氏家族中的著名人物而已。到了他为徐景南筑“梅雪轩”所作的序中说“暨阳徐君景南氏系南州高士之后,故其名然,作求世德其在兹乎。”这时,颂扬的调子才定了下来。
南京国子监祭酒，浙江慈溪人陈敬宗为徐麒(字本中)所撰的《本中徵君墓志铭》“徵君,南州高土后裔”但他在明正统十四年所撰《渔梁徐氏家谱序》中称：“徐氏自得姓以来,世有闻人,为东海家族,古汴名家。”两处所说不同,模棱两可。
大学士李东阳为第十一世徐颐所撰《明故中书舍人徐君墓志铭》：“君旧谱相传出汉南州高士之裔。”用了“相传”两字,含糊其辞,很巧妙。
南京工部右侍郎、东林八君子之一的叶茂才撰《渐庵徐公墓志铭》：“系自东汉高士穉子；暨宋南渡占籍,族蕃以雄,始祖千十一承事,其先汴人,居暨者自开封府尹讳锢者扈避跸。”既提到南州高士,又肯定南渡始祖徐锢为汴人。
靖江令陈函辉撰《徐霞客墓志铭》:“其先代盖南州高士之后,宋开封尹锢者,扈跸南渡,诸子姓散居荆溪、云间、琴川。”
就这样,赞誉的人多了(尤其是有名望的人),传颂时间长了,梧塍徐氏也就成为“南州高士之后”了。这样的溢美之词,如果就徐有功家族与徐孺子家族同出自东海郡望的广义而言,似乎说得过去。但是,他们毕竟是“两股道上跑的车。”
三、梧螣和渔梁徐氏历次修宗谱并没有认定本家族出自“南州高士之后裔”
翻阅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版《梧塍徐氏宗谱》“姓源世系图”,清楚地记载着本家族的传承脉络:东海郯州—一河南偃师—一河南新郑。特别在“正传世系第四图”中的南祖霸旁,用小号字标明“徏南昌后的孺子穉”。明白表示梧塍徐家族与徐孺子没有直接宗脉关系。
此外,在徐霞客及其先祖的诗、文中,没有自认为“南州高士后裔”的记述。的确,传承“南州高士之风”是徐麒父子的愿望,但有“高士之风”并不等于是“高士之后”。如果说徐麒自认为“南州高士后裔”的话,他应该在“有憾前代谱牒毁失,担心子孙后代无法了解本族先祖的渊源及世系,聘请明正统年间文渊阁纂修杨信民口录,编成家谱两册”时,将世系标明“南州高士后裔”啊。可他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他在友人们的一片颂扬声中,保持清醒头脑,不随流,不攀附。同样,徐浚明、徐聘莘等主持续修宗谱时,看到了,并收录了友人们颂扬的诗、传记、墓志。依然忠实记录历代传下的世系脉络。表达了求真务实的态度。
与梧塍徐氏婉转表述不同，渔梁徐氏的态度很直白。清光绪三十一年版《渔梁徐氏宗谱》中《徐锢世表》这样叙述:“锡山修谱误以子固公锢为鼎巨公鉉之后，遂以孺子公穉亦列正支。兹从历朝史鏗各支宗谱悉心校正。'又在《续修渔梁徐氏宗谱凡例》中再次说明:“旧谱所绘图像、时代官爵伯颇多舛错，且如孺子公、巷功公之类,俱非吾宗本支。谱中并无其人，何容列入?此次一概删除，序次亦俱改正。
总而言之，在当今没有翔实史料和缜密考证的情况下。应该尊重梧塍和渔梁徐氏自己的选择：徐锢,河南新郑人，系东海郡望、唐代徐氏三大家族之一徐有功家族后裔。
参考资料:
《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卷七十五下·徐氏
《徐霞客家传》吕锡生编著 中央文献当版社2006年5月出版
《渔梁徐氏宗谱》清光绪三十一年版
《梧塍徐氏宗谱》民国三十五年版
《梧塍徐氏远祖暨徐霞客无世述略》刊《徐霞客与当代旅游》2014/09总第十一期
摘自《徐霞客研究古今集成》下编“徐霞客生平及时代” P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