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说酒,酒在说人
酒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或者可以说,古往今来人们对于酒的感情和态度是很复杂的。人们习惯于借酒说事,也时常借事说酒。有时看似全是酒气醺醺的醉话与酒事,实则包含着很多不方便直诉于口的人世种种,有时看似全然是各种鸡零狗碎的人间事,但若是细究的话,就会发现在那堆鸡零狗碎之中有一杯散发着浓重酒气的陈酿。所以,人们在说酒的时候,可能也是在说人、说人间诸事。
借酒说人间事,这一现象体现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在那些流传于世的典故之中。比如在《世说新语》中极为相似的两则故事。第一则是《世说新语·言语第二之四:偷不行礼》:“孔文举有二子,大者六岁,小者五岁。昼日父眠,小者床头盗酒饮之,大儿谓曰:’何以不拜?’答曰:’偷,那得行礼!’意思是孔融有两个儿子,大的六岁,小的五岁。趁父亲白天睡觉的时候,小儿子到床头偷酒喝,大儿子对他说:“你怎么不行礼呢?”小儿子答道:“本身就是偷,怎么能行礼呢!”第二则是《世说新语·言语第二之十二:偷本非礼》:“钟毓兄弟小时,值父昼寝,因共偷服药酒。其父时觉,且托寐以观之。毓拜而后饮,会饮而不拜。既而问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礼,不敢不拜。’又问会何以不拜,会曰:’偷本非礼,所以不拜。’”
两则典故的背景和故事大体一致,第二则像是表达得更为清晰一些,增加了钟毓、钟会的父亲钟繇假寐听两兄弟的对话和哥哥钟毓的台词:喝酒要讲究礼仪,所以我要行礼。使得故事情节更完整,人物形象也更丰满一些。除此之外,简直可以说是雷同了。后世学者余嘉锡就曾点评道:“(钟毓钟会这一则典故)与本篇孔文举(孔融)二子盗酒事略同,盖即一事,而传闻异辞。”这其实就是一件事情安在了两组人物身上,所以,重要的乃是故事情节中体现出来的酒与礼节之间的争论,而非故事中的人物角色。表面上,是为了展示名士风流和雅士风度,其实只是借酒说事。故事中的人并不是主角、酒也不是,其中的辩驳争论才是。
我们要承认,古往今来人们对于酒的态度大多都是“假借”的关系,借着酒的功效或者名头,完成自己的有目的的行为。饮酒的主角,从来都是人,从来都是人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