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师范毕业生的烦恼
一个农村师范毕业生的烦恼
蔡来升
他是个来自农村的大学生。在省城上了四年师范院校,今天带着盖了鲜红校印的毕业证回到故乡来。满口的乡音依旧,可天真和幼稚早已丢在学院里了。一想到学院生活,那一幕幕令人难忘的情景就让他鼻子发酸。他真恨不能大哭一场,然而,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校园生活的结束,就意味着社会生活的大幕拉开。真正的人生道路就要从脚下开始了。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留恋过去,虽然有许多值得回忆的东西,但那只是破灭的肥皂泡。让过去的一切见鬼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踏上了故乡的土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想:现在首要的,是跑毕业分配的事。听人说,今年这批毕业生素质很好,应该分配到比较好点的学校,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他还有点放心不下。现在的事,谁也说不准。不如找找关系,把工作的事落实了。这是他在回家的车上想到的。
一到家,他就为家中的环境所苦恼。老奶奶的嘴,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什么毕了业,还去吗;什么实习走了才俩月,我咋觉得有三四个月了;咱家的老母猪又生了一窝,卖了七个还剩下两个,咱自己喂;还有才孵了一窝小鸡仔,一中午晒死二十多。他没心思听下去,就拿出朋友送的蛋糕:“奶奶你老人家尝尝蛋糕。”奶奶抖抖擞擞地接过去,说:“谁让你花钱买这东西,挺贵的?如今整天吃白面,啥都不稀罕了。”
“二哥,刚回来啊?”小弟背着一筐草,从外面笑嘻嘻地进来了。顺子知道三弟放了假。父亲头戴草帽,脸黑的像涂了一层油泥,高卷着裤腿,扛着锨进了院子。小花狗“汪汪”地围着他转圈。“爸,干啥活去了?”“去三角地修垄沟了,过几天来了电就该咱浇地了。老天爷也不下个雨!地都干的快裂缝了,庄稼蔫头耷拉耳的,看着心里直想哭!顺子原谅爸没去接你!让你跑这么远的路。”“没事爸,我带的东西不多。”“吃饭吧,顺子!大老远地回来了,也不歇一会儿,吃完饭,好好躺一会儿。”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头上箍着白毛巾,在脸盆里洗着手说。
饭吃过了,他一看表,啊!时间已是晚上11点钟了。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他无可奈何地说:“在学校里,到这时候已经上完两节课了。”“顺子,你还想着你的功课,家里和学校不一样,回来就该好好玩玩了。现在都毕业了。还看什么书?只要好好工作,多挣钱就行了。”一家人都劝他。顺子心里想:钱算老几?我需要的是精神生活。如今这种年代还钱啊钱的。俗不俗啊?“二哥,说说学校里的事吧!”弟弟建议说。他把这一学期期末考试的事,有多紧张,有多少不及格的,没发毕业证的都说了一遍,还不时地对自己拿到毕业证流露出得意感。不知说什么让他想起学校里最近发生的奇闻,便给家里人述说起男女两学生在三楼顶上搞对象被学校抓获的事;还有一个学生,临毕业前一天夜里寻了短见的事。顺子说到这里,控制不住,两行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说着话,夜已深了。娘说:“咱二总算是两年熬过来了。没白上!打今往后咱家的日子就有盼头了。明天有的是时间唠叨,都回去歇着吧。”他迷迷糊糊地不知怎的躺倒在床上。夜里翻了十几次身,太疲乏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八点钟了。他洗漱时,发现腿上有十几个小红点。才知道昨晚喂了不少跳蚤和蚊子。坐在炕上,发现窗台上的毕业留言本,信手翻了翻,让他咧嘴直笑。“成功属于你----勇于追求,不惜汗水这是他的同桌郝荣荣的祝愿。“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是他最要好的同学王彩凤写的。为何这么伤心呢?又不是生死离别?他心想。“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邓学军---他的回民老大哥为他写得。他想:我哪有这么孤傲,清高?“愿你的生活如诗如画”谢瑶瑶---他一向很尊敬的大姐临回新疆时写给他的祝福。啊!昨天大家还欢聚一堂,说说笑笑,今天就身处异地,各奔东西了。也许这一生就永不相见了。想到这些,他心中悲楚地就想哭。尤其是昨天上午,同学们送他一行十几人上车的那一幕,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忘不了与他朝夕相处了二年的同学,更忘不了心中的那个“她”。“她”眼中的泪水,像小瀑布似的流着,使他不再忍心看“她”了。这一切难道都将永久地成为过去了吗?不,我不能忘掉这美好的一瞬间,他在心中固执地对自己说。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工作还没有着落,怎能踏下心来谈恋爱?他最终还是理智地克制住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
吃过早饭,他开始了第一步计划。先拿着档案去文教局报到。在去局里的路上碰见了一个同学。他向顺子透露出今年的分配原则:各人回各乡中学。顺子听人家一说,顿觉眼前直发黑。他一想到自己乡的中学就难受。两个月前,他实习时在那儿呆了两星期。一个院墙破烂不堪,连个大门都没有,这哪叫个学校啊?走到里面,仅有的两对木制篮球架子,呆立在有少半尺厚尘土的操场上。住宿的学生们都睡地铺。教师四五个人同住一间办公室,既住宿兼办公。吃饭还需往家跑,喝水还需教师轮流挑或拉。晚上教师还要交替着护校。教师队伍成员更是复杂:有三分之二是民办教师;还有刚从初三毕业就在本校教初中的。顺子想到这儿,胸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唉,跑毕业分配枉费心机了。他想到刚走上社会就碰了个大钉子,真是出师不利呀!
顺子报上到,顺便到人事科里去打听分配方案。无奈人家秘而不宣,只好作罢。他本想去科协找同学玩,现在连这个心思也没有了。只好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耷拉着脑袋回家了。他一路走一路感慨:在社会上做事真难啊!也难怪哲学老师分别时说:“社会是人生的大学,在这所大学里毕业不容易啊!”
午休起来,顺子想到:走上人生之路,第一天就这么不顺,心中不由得烦恼起来。只好找点活干,来排遣一下。地里的玉米刚齐脚脖子高,听母亲说,今年天旱,套种的玉米都枯死了,收完麦子又重新点种的。现在正是薅苗的时候,顺子在农村长大的,拿干农活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一口气干了三个来钟头。天慢慢黑下来,看着整齐的玉米秧,他心里甜滋滋的。他想:农活中也有无穷的乐趣,怪不得陶渊明那么迷恋田园生活!
晚上,他累的睡不着觉,睁着眼发呆。月光从窗口照到屋里的年画儿《嫦娥奔月》上。他又想起省城学院的“她”来。唉!现在自己都二十三了,还是个单身汉。要在农村,像他这么大年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的妹子出门已两年多了,而他至今连个住房也没有,还跟奶奶住在一起。可是人家城里的姑娘,咱怎能攀得上?就算人家情愿嫁给咱,就凭咱这破房烂屋怎么能让人家住哇?再说,如今城里人生活和乡下人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她”能受得了这个罪吗?像卓文君当垆卖酒的能有几个?这样想着,两行清泪从他瘦削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作者简介
蔡来升,笔名卧龙生,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喜爱读书,写文章,在有多篇作品在微信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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